荆云带来的消息,如同在绷紧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北面山脊线上那五骑鬼祟的身影,像悬在头顶的阴云,明确地预示着“观苗会”绝不会风平浪静。
营地内的气氛,在表面的忙碌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滞。二牛和他那支“半明半暗”的护卫队,巡逻的频率明显增加,眼神也变得更加警惕,像一群在领地边缘逡巡的孤狼。普通流民或许尚未察觉,但那些经历过战火的老兵,以及心思敏锐如百里秀者,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危险临近的气息。
然而,越是如此,秦战越是清楚,内部的稳定和信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敌人希望他们自乱阵脚,那他们就偏要展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与秩序。
就在“观苗会”前夜,秦战做了一件看似与眼前危机毫不相干,却又意味深长的事情。
他没有再去工坊盯着那已经进入最后调试阶段的水力鼓风系统,也没有和二牛一起反复推演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及应对方案,而是让百里秀召集了所有参加“格物夜课”的少年,以及营地中所有年龄在十六岁以下、未曾参与核心劳作的半大孩子,总数约有三四十人,齐聚在刚刚落成、还散发着新鲜木材和泥土气息的“格物堂”内。
格物堂是营地第一座完全用自产青砖砌筑、拥有像样窗户和屋顶的建筑,虽然依旧简陋,但在这片荒地上,已算得上是“宏伟”。堂内没有座椅,孩子们席地而坐,一双双或懵懂、或好奇、或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站在前方,左臂依旧微吊的秦战。
油灯的光芒将秦战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砖墙上,显得有些高大,也有些孤寂。他没有穿官服,依旧是那身沾着油污和尘土的短衫,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今夜叫你们来,不讲圣贤文章,也不教工匠技艺。” 秦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孩子的耳中,“只想跟你们说几句话。”
孩子们屏息静气,连最顽皮的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你们当中,有的来自关中,有的来自山东,有的是跟着爹娘逃荒而来,有的……可能已经没了爹娘。” 秦战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稚嫩却过早经历风霜的脸庞,“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害怕,迷茫,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这片荒地,能不能成为你们的家。”
这话说到了不少孩子的心坎里,一些孩子的眼圈微微发红,低下了头。
“外面有很多人说我们的坏话。” 秦战继续道,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说我们用的是妖法,说我们在这里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说我们迟早会遭报应。”
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和不安,这些流言,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
“你们怕吗?” 秦战忽然问。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
“我怕过。” 秦战却自己回答了,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右臂,指了指自己吊着的左臂,“在边关,第一次上阵,看着蛮族的马刀砍过来的时候,我怕得腿肚子都在抖。在黑石滩,被几倍于己的敌人围困,箭矢像蝗虫一样飞过来的时候,我也怕。”
他的坦诚,让孩子们愣住了,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更加专注地看着他。
“但是,光怕,有用吗?” 秦战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断迷茫的力量,“怕,蛮族的刀就不会砍下来了吗?怕,敌人的箭就会拐弯了吗?怕,我们就能在这片荒地上变出粮食,盖起房子,活下去吗?”
“不能!” 他自问自答,声音斩钉截铁。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看向孩子们,目光灼灼,“靠求神拜佛?还是靠别人施舍?”
他摇了摇头,右手握成拳头,用力在空中一挥:“不!我们只能靠自己!靠我们自己的双手,靠我们脑子里想出来的法子!”
他走到旁边,拿起一把下午“观物课”上展示过的新式犁铧,那冰冷的铁器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看看这个!它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黑伯他们,用汗水,用脑子,一锤一锤打出来的!有了它,我们就能在以前种不出粮食的硬地上,开出田来!”
他又指向格物堂窗外,那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已经封顶的工坊区。
“再看看那里!那里将来会冒出更多的烟,会打出更多的铁,会造出比犁铧更好用的东西!那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靠我们所有人,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信念感,如同暖流,驱散着孩子们心头的寒意。
“别人说我们是妖法,是因为他们不懂,是因为他们害怕!害怕我们这些他们看不起的‘泥腿子’,能用他们想不到的法子,过得比他们更好!” 秦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桀骜的自信,“我们要做的,不是去跟他们吵架,而是用事实,狠狠地抽他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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