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那句“泥腿子用命试出来的道理”,像一块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在大殿内激荡起无声的剧烈反应。文官队列中,不少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被冒犯、被亵渎后的铁青。若非在御前,只怕斥责之声早已此起彼伏。就连一些武将,虽然心下觉得痛快,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惊容,为这年轻人的胆大妄为捏了把汗。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从御座之上降临。
嬴疾只是沉默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口千年不波的古井,倒映着殿下那个站得笔直、如同孤松傲立崖壁的年轻身影。他手指敲击玉圭的节奏,在短暂的凝滞之后,非但没有放缓,反而以一种更稳定、更清晰的频率,轻轻地、一下下地响着。
这声音,成了大殿内唯一的主旋律,压下了所有无声的骚动。
“善。”
良久,一个简短的音节从嬴疾口中吐出。没有褒奖,没有认同,仅仅是一个表示“听到了”、“知道了”的词语。但这一个字,却让大殿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了半分。至少,王上没有直接否定。
嬴疾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依旧锁在秦战身上,但问题却陡然转向,如同利剑归鞘,再出时已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阵法之事,暂且不论。”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寡人闻你于军中,不仅擅战,于匠造、物流、乃至……营建屯垦,亦颇多涉猎?”
来了!
秦战心中凛然。他知道,军事上的质疑或许只是开胃小菜,真正关乎国本,也关乎他未来命运的考题,现在才真正开始。王翦的提醒言犹在耳,甘槮的威胁近在眼前,嬴疾此刻的问话,绝非无的放矢。
“臣惶恐。” 秦战微微低头,避开了“擅”字可能带来的骄矜之嫌,“边关艰苦,物资匮乏,为求存活,不得已琢磨些省力、增效的土法子,不敢称‘涉猎’。”
他回答得谨慎,将一切归咎于生存所迫,这是最稳妥,也最不易被攻击的理由。
嬴疾不置可否,他轻轻抬手,侍立在一旁的内侍立刻会意,两名身材魁梧的郎官抬着一卷巨大的、用上好绢帛绘制的地图,步履沉稳地走到御阶前,缓缓展开。
“哗啦——”
绢帛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那是一幅极其详尽的关中地区舆图,山川河流、城池道路、田亩矿藏,标注得密密麻麻,精细程度远超秦战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地图。一股混合着墨香和陈旧绢丝的味道,随着地图的展开弥漫开来。
嬴疾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手指虚点向渭水流域:“关中沃野,乃我大秦根基。然渭水时有泛滥,漕运亦多梗阻。你既有‘土法子’,不妨言之。”
他没有问具体的“打狗阵”,没有问“秦泥”配方,而是直接指向了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水利与运输。这是一个宏大而现实的命题,足以让任何空谈者原形毕露。
秦战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机会!这是一个展示价值,也是争取信任的绝佳机会!
他不再犹豫,上前几步,走到地图前。那绢帛触手微凉光滑,上面的墨迹仿佛还带着绘制者当年的心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两侧投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地图上。
他的右手食指(左臂依旧不便),带着边关风霜磨砺出的粗糙,点向了渭水河道的一处拐点。那里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两岸地势却颇有特点。
“王上,” 他的声音因为专注而显得有些低沉,却异常清晰,“若于此处,” 他的指尖用力,仿佛要透过绢帛点在实地,“依托山势,修筑一座……嗯,可调控水量的堤坝。”
他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图形,寻找着能让这个时代的人理解的词汇。
“此坝非为完全阻隔水流,而是如一道活动的门闩。水大时,可开闸泄洪,减少下游泛滥;水小时,可闭闸蓄水,抬高上游水位。” 他的手指顺着抬高的水位线向上游移动,“如此,不仅可灌溉沿岸良田万顷,更可使得上游河道水深增加,利于更大、吃水更深的漕船通行!”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图纸上比划着,动作略显笨拙,远不如那些熟稔政务的官员优雅,但那比划之中,却带着一种工程师般的精确感和对物理规律的直觉把握。
“至于漕运梗阻,” 他的手指移向几处标注着险滩和浅水区的位置,“可在这些地段,开辟辅助性的……拉纤通道,或者,在关键节点设立畜力或人力驱动的……转盘,协助船只通过急流险滩。”
他说的有些词,如“调控”、“闸”、“转盘”,对于殿内大多数人来说,都显得陌生而古怪。但他们却能从那简单的手势和清晰的逻辑中,听懂一个宏大的、可行的改造蓝图。
灌溉万顷良田!畅通渭水漕运!
这其中的意义,任何一个稍有见识的朝臣都明白。这意味着更多的粮食,更强壮的国力,更便捷的物资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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