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窄得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老鬼打头,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岩壁上跳动,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陈渡被孟婆婆和另一个汉子架着,几乎脚不沾地,意识在疼痛和眩晕的边缘浮沉。阿青的小手死死攥着他一片衣角,像是怕一松手,父亲就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吞没。
空气里那股霉烂味更重了,混杂着一种类似铁锈和某种动物巢穴的腥臊气。脚下越来越湿滑,岩壁渗出冰冷的水珠,滴落在脖颈里,激起一阵寒颤。
“都留神脚下!”老鬼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沉闷。
没人说话,只有杂沓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以及火把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吴念清跟在队伍最后,深一脚浅一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三娘抱着丫蛋,丫蛋依旧痴痴傻傻,头歪在三娘肩上,眼睛半睁着,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通道似乎宽阔了些,能勉强并排走两个人了。但众人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因为那老头说的“怪动静”,开始隐隐约约地传来了。
起初,像是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风穿过狭窄石缝的呜咽,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水虺缩了缩脖子,声音发紧:“什……什么声音?”
“别自己吓自己!”老鬼低斥,但举着火把的手明显更用力了,“是风!洞风!”
那声音却不肯停,丝丝缕缕地往耳朵里钻。渐渐地,似乎又夹杂了别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絮语,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混乱,压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切。
“娘……”阿青带着哭腔,小声喊了一句,把陈渡的衣角攥得更紧。
陈渡勉力抬起头,侧耳倾听。那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源自脚下的岩石深处。他想起老烟枪的话——“就当是洞风”。可这风里,分明裹挟着太多不属于自然的东西。
“都别听!”孟婆婆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往前走,别回头,别理会!”
她这话像是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大家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然而,那声音却如影随形。絮语声渐渐变得清晰了些,似乎能分辨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像是在争吵,在哀求,在绝望地呼喊某个名字……
“栓子……我的栓子啊……”一个老妇的哭声隐约传来,凄厉得让人心头发酸。
“放开我!我要回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尖叫。
“……饿……好饿啊……”另一个虚弱的声音呻吟着。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浪潮,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李老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站不稳。水虺不停地回头,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跟着。
“是……是以前死在这里的人……”吴念清忽然在后面幽幽地说了一句,声音飘忽,“他们的魂儿……散不了……”
“闭嘴!”老鬼猛地回头,火光映着他狰狞的脸,“再胡说八道,老子先把你扔这儿!”
吴念清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把头埋得更低。
陈渡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不仅仅是伤口的疼,这些声音让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能感觉到,架着他的孟婆婆,手臂也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直被三娘抱着的丫蛋,突然又有了反应。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堵住的声音,小手胡乱地向前抓挠。
“丫蛋!丫蛋你怎么了?”三娘慌了,差点抱不住她。
丫蛋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她的小手指着通道前方无尽的黑暗,嘴里终于挤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怕……”
几乎就在她出声的同时,前方黑暗中,那一直存在的絮语和哭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存在被惊动,齐齐发出了怨恨的嘶鸣!
“啊——!”水虺第一个受不了,丢开手里的木棍,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蹲了下去,“别叫了!别叫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另一个汉子也腿软地靠在岩壁上,面色如土。连老鬼举着火把的手都开始剧烈颤抖,火光摇曳,将众人惊惶失措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张牙舞爪。
“稳住!都他娘的给老子稳住!”老鬼嘶吼着,但效果甚微。
陈渡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他感觉黑暗正在吞噬他最后一点意识。就在这时,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按在了他的后心上。
是孟婆婆。
她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悸的黑暗,也不再听那夺魂摄魄的怪声,她低下头,凑到陈渡耳边,用一种近乎吟唱的、极低极沉的声音,开始哼唱起来。那调子古怪,苍凉,没有任何歌词,却像一道温厚黏稠的泥浆,缓缓流淌开来,奇异地压过了那些混乱尖锐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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