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响,却带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空气凝滞,只有他们拨开灌木时枝叶摩擦的窣窣声,以及石头拄着树枝、略显粗重的喘息。
陈渡走在前面,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腹部伤处的肌肉下意识地收紧,带来熟悉的钝痛,但他脸上看不出分毫。他的眼睛像猎豹一样,敏锐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不寻常的痕迹——一根断折的枝条,一片被踩踏过的苔藓,或是泥地上一个模糊的、不属于野兽的脚印。
石头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努力跟上,伤腿让他走得有些踉跄,额上见了汗,但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偶尔用手指一下方向。
“快到了吗?”陈渡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林间的风声里,几乎听不清。
“就……就在前面,”石头喘着气,指了指左前方一片更显浓密的树影,“那片歪脖子松树后面,有个小坡,木屋就在坡上。”
陈渡停下脚步,示意石头也停下。他侧耳倾听,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林间偶尔的鸟鸣,再没有别的声音。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脚下的泥土,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除了泥土和腐叶的味道,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车轴润滑油和……金属摩擦后的味道。
“他们搬东西时,留下痕迹了。”陈渡站起身,语气肯定。
两人更加小心地往前摸去。穿过那片歪脖子松林,果然看到一个不大的土坡,坡上立着一间几乎被藤蔓和荒草完全吞噬的破旧木屋,屋顶塌了一半,墙壁歪斜,看上去废弃已久。
陈渡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带着石头绕到木屋侧面的一丛茂密的灌木后,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木屋正面和周围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明显的车辙印,虽然被落叶覆盖了大半,但依旧能看出是新近留下的,而且不止一辆。靠近木屋门口的地面,泥土被反复踩踏,变得硬实,散落着一些零星的、和上游尸体指甲缝里相似的黑色颗粒,还有几片被撕破的、质地粗糙的油布。
木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情形。
“就是这里……”石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那天,他们就在这门口倒腾那些箱子。”
陈渡的目光锐利如刀,仔细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片残留的痕迹。他看到车辙印延伸向林子更深处的方向,那里原本没有路,像是被硬生生碾出来的。
“箱子多大?”陈渡问,眼睛依旧盯着木屋。
石头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长,这么宽,这么高。”他比划出的尺寸,约莫是能装下一个人蜷缩起来的大小。
“几个人搬?”
“两个人抬一个,看着挺费劲。”
陈渡心里估算着,这样的箱子和重量,里面装的绝不是寻常货物。火药?军火?还是……别的更棘手的东西?
他示意石头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则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灌木丛,贴近到木屋的墙壁下。他屏住呼吸,凝神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只有风声穿过破洞的呜咽。
他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残留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地上散乱地扔着一些绳索、破布,还有几个空了的、带着标签的玻璃瓶。陈渡捡起一个瓶子,标签已经被撕掉大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化学符号和“危险”字样的一角。他放下瓶子,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枚崭新的、黄铜色的子弹壳,以及一小截断裂的、似乎是用来固定什么的金属卡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屋子中央一片明显被清理过的空地上,那里残留着箱子放置的矩形印记,以及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不易察觉的血迹。
不是意外,也不是简单的物资转运。陈渡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发生过某种秘密的交接,或者……灭口。上游漂下来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在这里送了命。
他退出了木屋,回到灌木丛后,脸色凝重。
“陈爷,怎么样?”石头紧张地问。
“人走了,东西也搬走了。”陈渡简短地说,他看了看石头苍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伤腿,“还能走吗?顺着车辙印,再往前探一段。”
石头用力点头:“能!”
两人顺着那模糊的车辙印,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越往里,树木越发高大,光线也越发幽暗,空气湿冷,仿佛与世隔绝。车辙印时断时续,有时需要陈渡仔细辨认才能找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树林似乎到了尽头,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
陈渡停下脚步,示意石头隐蔽。他自己则伏低身体,拨开最后一丛灌木,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隐蔽的、水流湍急的山涧。而对岸,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已经废弃的旧码头,几根腐朽的木桩孤零零地立在水里。码头上空无一人,但在靠近水边的泥地上,可以看到凌乱的重物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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