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站在田埂上,山风卷着稻花扑在她发间。
她望着山那边的断经草叶尖,喉咙里还留着方才出声时的清润,像含着片融开的春雪。
咳咳!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阿桃转身,见张老汉佝偻着背蹲在晒谷场边,手捂着胸口,脸涨得发紫。
他的老喘病又犯了——上个月阿桃还跟着郎中去给他点过天突穴,可今日日头毒,他偏要抢在雨前晒新收的早稻。
阿桃攥着裙角跑过去。
张老汉咳得直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晒谷场的青石板,指节泛白。
她想起昨日夜里,自己对着水潭练习发声时,水面上那片断经草叶漂过来,露滴晃着晃着,她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比往日慢了半拍。
阿...阿桃?张老汉勉强抬头,喘得说不全话,去...去村东找...找郎中...
阿桃没动。
她蹲下来,膝盖抵着张老汉的胳膊。
晒谷场的日头烤得石板发烫,可她能清晰感觉到老人的颤抖透过衣料传来,像被风吹乱的稻穗。
她想起水潭里那滴露,想起自己喉咙发痒时,断经草叶尖也在轻轻颤——或许,该让什么慢下来?
她吸了口气,故意把呼吸放得又深又缓。
呼——
第一声,张老汉的咳嗽顿了顿;第二声,他的肩膀不再那么紧绷;第三声时,阿桃看见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定住,喉结动了动,竟跟着她的节奏,也了一声。
晒谷场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屋檐。
张老汉的咳嗽声越来越轻,到第五息时,他突然弓着背地咳出口黑痰,整个人瘫在石板上,却笑着拍阿桃的手背:怪了...比郎中扎针还管用...
阿桃歪头看他,喉咙里又泛起那丝痒意。
她轻轻了声——这次的里,裹着晒谷场的稻香气,裹着张老汉渐稳的心跳,裹着远处山风穿过断经草叶的沙沙响。
老药师的药锄砸在地上。
他蹲在晒谷场角落,手里攥着半片记录呼吸节奏的草纸。
方才阿桃和张老汉同频的呼吸声,竟和他三十年前在大牢外偷听到的一模一样——那时殷璃被关在黑牢里写药方,笔锋划过纸页的声音,与她的心跳声,与窗外夜雨的滴答声,严丝合缝地叠成了同一拍。
原来最深的方...他摸出怀里那本烧剩半页的医典,指腹蹭过二字的焦痕,是让人的心跳,回到最初的样子。
北境无墙庐的竹帘被风卷起一角。
小弟子阿竹蹲在门槛上,望着案头最后半株断经草发愁——这草自开花后便越来越少,连悬浮的露滴都没了踪影。
前日里他还能摘叶煎药,今日再看,叶尖竟泛出了枯色。
大夫!大夫!
急促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雨燕。
阿竹抬头,见个妇人抱着孩子撞进来,孩子的额头烫得能烙饼,小身子烧得直打颤:求您...求您救救我儿!
阿竹的手悬在药柜前,突然僵住。
从前他总觉得,治病得靠药,可此刻药柜里只剩空陶瓶,案头断经草也枯了。
他望着妇人泛红的眼尾,想起昨日师哥说的药自医人,鬼使神差地伸手,将掌心贴在孩子心口。
别怕,我替你跳。他轻声说。
掌心刚贴上,阿竹就惊了——孩子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震得他掌心发麻。
他本能地放缓自己的呼吸,一下,两下,直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耳中轰鸣。
孩子的小身子突然动了动,原本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呼吸声渐渐和他同了拍。
三日后,妇人抱着活蹦乱跳的孩子来谢。
阿竹掀开草帘送她,正撞见百余名医者从山路上走来,每人掌心都贴着掌心,连成一条长链。
为首的白须老者朝他笑:听说无墙庐的小大夫不用药,用心跳渡人?
我们也来学学。
当夜,七城疫症自平。
守庐的老首座摸着新刻的石碑,药已退场,心仍接诊八个字还带着墨香。
他望着檐角渐稀的断经草,忽然笑了——草少了又如何?
人心连成片,便是最好的药田。
乱葬岗的月光像层薄霜,覆在埋药灰的土坛上。
那个总蹲在坛边的青衫人正用树枝画地,掌心字的淡痕随着动作忽隐忽现。
他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又一个来求的。
别拦我。青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欠了赌债,逼死了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衫人没动,只将掌心贴在土坛旁的地上。
土下传来细微的震动,起初像虫鸣,渐渐变成擂鼓——那是无数埋在药灰里的心跳声,有垂死者的,有求医者的,有当年殷璃在囚室写方时,笔尖与心跳共振的声音。
你听。他说。
青年的手顿在绳结上。
他盯着土坛,忽然浑身发抖——地底的搏动声,竟和他记忆里娘临终前的喘息声一模一样。
那时他跪在床前,娘攥着他的手,每喘一口气都像在说,可他却跑出去借了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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