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靴底却像被黏在了地上。
暗室穹顶的岩缝里渗出绿意,是药脉!
那些曾被他用禁术绞杀的嫩绿色光带,此刻正顺着石缝攀进来,在他脚边织成一张网。
黑碑的火焰被泥土吞噬了,碑文如融雪般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是《医本论》的原文!
他瞳孔骤缩,那是他亲手删改的章节,医者,承地之息几个字泛着金芒,每一笔都像烧红的铁,烫得他视网膜发疼。
不!
这是我的碑!他举起黑碑砸向地面,可手刚抬到半空就不受控地垂了下来。
更诡异的是,两根食指竟缓缓相触,接着是中指、无名指,最后双手合十,掌心朝下贴在泥土上。
他想骂,想踢,可所有肌肉都像被抽走了力气,只能看着指缝里渗出金粉,顺着土缝钻进地底。
你以为毁了地就能断医道?
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抬头,看见喻渊的残念浮在暗室中央。
那道虚影本该淡得像雾,此刻却因某种力量凝出了轮廓,连眼尾的泪痣都清晰可见。
喻渊望着他合十的手,唇角勾起极淡的笑:你们想毁地......却忘了地,才是最初的医典。
黑碑坠地。
首领瘫坐在泥里,看着药脉顺着他的指缝爬进袖口,在腕间绕成个极小的字。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杂役时,曾见过老医正跪在药田里,说泥土比医书更会教。
那时他觉得是疯话,现在才懂——原来疯的一直是他。
喻渊的残念开始消散。
他最后看了眼暗室里的药脉,又望向千里外的青溪村、虚海旧址、三十六城的每一寸土地。
那些被药脉点亮的地方,像缀在大地上的星子,每一颗都跳动着相同的节律。
他知道该走了,殷璃等了太久,他不能让她等最后一程。
阿璃,他对着风轻声说,我帮你看了,地学会你的心跳了。
最后一丝残念化进晨风里。
这风穿过三十六城的城墙,绕过烧过医书的残台,停在最偏远的无名小村。
村头破屋的窗纸被吹得簌簌响,炕上的孩童咳醒了。
他才五岁,父母上个月染疫走了,床头只剩半块硬饼,连片药叶都没有。
娘......他哑着嗓子喊,小手在炕席下摸索。
指尖突然触到一小撮泥土,温热的,像有人握着他的手捂了整夜。
他无意识把泥土塞进嘴里,苦得皱起脸,可下一秒,喉咙里的火烧突然熄了。
他睁大眼睛,看见眼前的景物变了颜色——土墙上的裂缝里有光在流,像极了他娘生前绣的药草花样。
喻渊的意识在消散前,刚好看见孩童眸中亮起的光。
那是药脉,和殷璃当年诊脉时指尖的光一模一样。
他终于笑了,最后一缕意识融入泥土:她终于......成了大地本身。
极光最后一次洒落。
整片大陆陷入寂静,没有风,没有声,连星子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土地在呼吸——轻得像婴儿的睡息,重得像山脉的心跳。
某夜,山脚下的少年做了个梦。
他梦见大地裂开,从中伸出一只手。
那手很普通,指节有茧,掌心有泥,却让他想起村口老医婆的手,想起她按在自己额头上说你这烧,得用三瓣雪水莲时的温度。
手心里朝上,像在等什么。
他醒来时,月光正照在掌心上。
原本淡的掌纹变深了,纹路曲曲折折,竟和村后药田里的田垄一个模样。
他没说话,悄悄爬起来,赤着脚走到屋外。
夜露打湿了裤脚,他蹲下来,将手掌按进泥土里。
刹那间,一道极细的光痕从他指缝里钻出来。
那光痕是嫩绿色的,带着药香,顺着田垄往远处延伸。
它走得很慢,慢得像春草拱破冻土,像老医书翻页时带起的风,却比任何刀剑都坚定——如心律,如血脉,如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
而在所有光痕的最深处,那声与殷璃脉搏同步的心跳,正从地底最深处,以比春风更慢、比地脉更稳的速度,一圈圈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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