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去捡时,眼角余光始终锁着她——她半支起身子,发丝乱成蓬蓬的鸦羽,眼尾还沾着午睡的红痕,偏生眼底清明得像刚淬过冰的银针。
这副模样他太熟悉了,前世她在医典残卷里翻出古阵图时,也是这般带着点困倦的锐利。
早备了潮浸陶片。喻渊从案几暗格里摸出片深褐陶片,边缘还凝着咸涩的水珠。
陶片刚摊开在两人中间,裂纹便地腾起细烟,原本杂乱的纹路突然聚成箭头,箭头尖端正正扎向西南方向,与他昨夜在共脉图上标记的暗红完全重合。
殷璃盯着那箭头,喉结动了动。
她掀被下床时,喻渊要扶,却被她用指尖点开——这是她独有的别碰我信号,说明她正调动着最后一丝神识。
礁石在门外泛着青灰,她赤脚踩上去,凉意顺着脚心窜到后颈,倒让混沌的脑子更清醒了些:他们想用共脉图反向追踪我的神识痕迹。她望着远处翻涌的紫黑云层,海风掀起她的衣襟,露出腰间那串用碎玉串成的医尊令残片,可惜...
话音未落,咸湿的海风突然裹着浓重的药香劈面而来。
殷璃瞳孔骤缩——那是制邪丹才有的苦香,混着血锈味,分明是从药都方向卷来的。
她抬眼时,便见半空中浮起断续的符纹,像被小孩随意涂抹的朱砂,刚成型便被浪头卷走大半。
喻渊已摸出铜镜,镜面刚对准符纹残影,却被殷璃伸手按住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午睡的温度,按得他腕骨发烫:看破即干预。她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的密语——顺着他们的局走。
暮色漫过海平线时,殷璃蹲在沙滩上,用贝壳在沙里挖了个浅坑。
喻渊递来竹管时,她接过的动作像接过根银针——拇指按住竹节,食指抵着管口,精准得像在找穴位。
竹管插入沙中时,管口正对着西南方向,尾端还挂着她方才咬破指尖点的血珠:引灵露。她抬头看他,眼尾的红痕被夕阳染成金红,他们的邪术要借天地灵息,我们便用灵息当眼睛。
夜半潮声最响时,竹管里传来细微的。
喻渊正靠在门框上打盹,听见响动立刻直起身子。
月光漫过沙滩,照见竹管内壁凝着滴露珠,比黄豆大些,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他凑近去看,露珠里竟映出模糊的人影——是药都那间地下密室,他曾在共脉图里见过的暗红中心。
加大火候!露珠里传来沙哑的男声,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那残令的灵纹必须在子时前复刻七成!
喻渊眯起眼。
画面里七八个黑袍人围着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摆着块焦黑的玉牌——正是他们前日在海难渔民体内发现的伪医尊令。
最前面的老者抬起手,指尖渗出黑血,滴在玉牌上,玉牌表面立刻浮起与空中符纹相似的纹路。
阿璃。喻渊轻唤,转身欲叫她。
可回头时,竹榻上的身影正蜷成团,背对着大海。
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连方才盘起的发丝都散了,像团揉皱的墨缎铺在竹席上。
喻渊忽然想起今早她给小药童包扎时,那孩子也是这样背对阳光睡着的——把最柔软的后颈露出来,因为知道有人守着。
他重新望向竹管时,露珠里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
老者的手停在半空,喉结动了动:不对...这灵纹的走向...
让他们查。
极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喻渊僵在原地——殷璃没醒,她背对着他,声音却清晰得像贴在耳边。
海风吹起竹帘,漏进的月光在她发间流转,她又说:查到尽头,才发现——
话音消散在风里。
喻渊再看竹管,那滴露珠正沿着管壁缓缓滑落,地坠入沙中,像滴被揉碎的眼泪。
沙粒立刻泛起微光,转瞬又归于黑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半夜起了薄雾。
喻渊守在竹管旁,看着沙地上那点湿润的痕迹逐渐被海风吹干。
他摸出腰间的沉木片,木纹里还留着殷璃昨日诊脉时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极轻的,像瓷片裂开的声响。
低头时,竹管原本光滑的内壁竟多出道细痕,从管口直贯管底,像道微型的裂痕地图。
他望着那道裂痕,又望了望沉睡的殷璃。
月光漫过她的肩背,将她的影子投在竹墙上,像株扎根深海的珊瑚,安静却坚韧。
第七日清晨的海风比往日更咸。
喻渊推开竹门时,晨雾里飘来小药童的尖叫。
他顺着声音望去,便见那孩子举着块碎陶片,陶片上本该流动的共脉图银线,此刻全灭成了死灰——西南药都方向,连最微弱的光点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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