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砌的地下空间里，回荡着剧烈的喘息声。陌深仰面躺在冰冷的碎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身上的黑色训练服。一年的地狱式锤炼，让他终于完全掌握这副堪比次代种的身躯。黑发被汗水粘在额角，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几步外孑然而立的少女。
夏弥，或者说龙王耶梦加得，正低头整理着自己同样有些凌乱的袖口。她的气息平稳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将陌深逼至极限的战斗不过是热身。只有那双偶尔瞥来的金色瞳孔，无声地提醒着陌深她真正的身份。
“不错，”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现在的你，凭借这副身躯和‘无尘之地’，清理些三代种或A级混血种，轻而易举。”
陌深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牵动了酸痛的肌肉。一年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摸清了与眼前这位龙王相处的“窍门”。在尼伯龙根之外，在北京城的喧嚣中，她是充满活力的邻家少女夏弥，会拉着他穿街走巷，对着糖葫芦摊讨价还价，甚至会被路边的吸引驻足。带他游览故宫的红墙黄瓦，攀登长城的巍峨雄关，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她一时兴起。
然而，一旦踏入这片囚禁着芬里厄的禁忌之地，隔绝于现实之外，那层明媚的伪装便彻底卸下。站在这里的，只剩下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龙王耶梦加得。她的训练残酷得如同锻造利刃，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撕裂混血种的力量；她拒绝任何“人类式”的思考和辩解，只信奉龙族纯粹的生存法则——力量即是真理，规则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可以随时撕碎的废纸。在她眼中，陌深就是一柄她亲手打造、将来需要用来执行任务的兵器。
“但。”夏弥金色的竖瞳锁定陌深，语气如同冻土，“如果你的敌人是‘龙王’，这点身体素质的‘极限’远远不够。你需要的不只是拳脚和言灵，是对元素力量更深的理解，是对战斗本质更本能的把握，是对‘不择手段’这四个字真正浸入骨髓的体悟。”她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记住，龙族的战场，没有点到即止，只有生与死。”
陌深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他知道耶梦加得的话字字珠玑。喘息稍平，一个在心中酝酿了数月的计划，脱口而出。
“我有一个想法……”
“如果还是被那些软弱的人类情绪煽动的计划，”夏弥冰冷地打断，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现在就闭嘴。我不会同意，就算你出了这里，顶着‘夏弥’的面孔再提一百遍，答案也是一样。”
陌深深吸一口气，他直视着耶梦加得那双非人的眼眸：“放心，我的计划无关情绪。只是为了‘情报’，为了我们能在这片看不见的战场上，活得更久一点。”
耶梦加得微微眯起了眼，示意他继续。
“我们身处棋局，却连对手的棋子藏在何处都茫然无知。这是致命的。”陌深语速不快，思路清晰，“无论是其他可能蛰伏的龙王，还是奥丁真正的爪牙动向。我想…回到我‘死亡’之前的地方，那里或许还残留着奥丁的痕迹……”
“漏洞百出。”耶梦加得的声音陡然降温，无形的威压让周围的碎石微微震颤，“且不提奥丁的精神烙印会不会撕裂我的禁制，占据你的身体。单论动机——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处心积虑编织的借口，企图脱离我的视线，去搜寻脱离我掌控的方法”她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我精心打磨的刀，从不允许他人染指。”
“我明白你的顾虑，”陌深早料到她的反应，立刻接上，“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和我一起去。对你而言，屏蔽两个生命体在一座城市短暂存在的痕迹，并非难事。我在你眼皮底下，一言一行皆在你掌控之中。”他摊开手，示意自己体内流淌着她种下的枷锁，“你随时可以一念剥夺我的力量，将我打回原型。”
“天真。”耶梦加得冷冷道，“计划的核心风险不在于你的行动是否在我的掌控，而在于暴露本身！万一这趟南行一无所获，却因意外的探查导致暴露，我的哥哥怎么办？”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月台上沉睡的芬里厄。
沉默在凝重的空气中弥漫。陌深知道这是她最深切的忧虑，也是她作为龙王耶梦加得时唯一的软肋。
最终，一个盘踞他心中许久的疑问，冲破了沉默的壁垒：“那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讲。”夏弥锐利的目光瞬间移回，仿佛早已洞察他心中所想。
“第一次见面那晚，你的‘缄默’覆盖了整个小区，你强行翻看了我所有的记忆碎片。你必定看到了……我在奥丁之夜并非完全袖手旁观的无知者，相反我知晓不少的秘辛。”陌深直视着她，声音低沉，“我明明欺骗了你，为何……你选择留下我的性命？”
“呵。”夏弥唇边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情，既非愤怒也非赞赏，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复杂器具内部精细又矛盾的构造。“原因其实简单。我不能确定你的记忆是否经过篡改…但你的思维模式确是纯粹的人类，这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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