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西跨院的工匠们正围着一堆劣质楠木争执不休，斧头凿子扔了一地。刘阳明踩着落叶走过去时，正好听见木工头老王头红着脸嚷嚷：“这破木头怎么雕龙？一凿子下去就得崩！刘主事，您可得给咱们做主啊！”他身后几个年轻工匠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焦躁。
刘阳明蹲下身，指尖划过楠木上深浅不一的虫蛀孔洞，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几日他让人清查材料，发现不仅楠木和金砖有问题，连琉璃瓦的釉色都不均匀，显然是有人故意用次品充数。“都静一静，”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次品材料一律封存，老王头你带人清点数量，列个清单给我。至于雕刻用的木料，我让人去西山采办新的金丝楠木，最多三日就能到。”
工匠们闻言松了口气，纷纷散去干活。刘阳明刚要转身回房写采办文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刘主事好魄力啊，这么快就想出办法了。”他回头一看，只见九阿哥胤禟府上的总管太监李福全正摇着扇子站在不远处，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容。
刘阳明心里一凛，九阿哥素来与八阿哥交好，此刻派人来这里，绝非偶然。“李公公怎么会来雍和宫？”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李福全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咱家是奉了九阿哥的命，来给刘主事送点‘薄礼’。九阿哥说了，刘主事在工部多年，才华横溢，却屈居人下，实在可惜。”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刘阳明面前，“这是五千两白银，九阿哥说，只要刘主事肯‘指点’一二雍和宫的工程，日后好处少不了您的。”
刘阳明看着那张数额不菲的银票，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清楚九阿哥的用意——无非是想让他在修缮工程中做手脚，给胤禛安上“偷工减料”的罪名。“多谢九阿哥美意，”他后退一步，避开银票，“但雍和宫的工程是皇家差事，刘某不敢徇私。还请李公公把银票带回，免得让刘某为难。”
李福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收起银票，语气变得阴冷：“刘主事倒是个忠臣。不过咱家提醒您一句，良禽择木而栖，现在宫里的形势，可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刘阳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寒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拉拢他了，自从他搬到雍和宫，八阿哥、十阿哥府上的人都以各种名义来过，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他的立场。
回到东跨院，刘阳明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着桌上李德全留下的羊角灯发呆。灯芯跳动着，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情。他不想站队，只想安安稳稳地完成工程，保住自己的小命。可现实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越缠越紧。李德全的死还历历在目，他知道，一旦选错队伍，等待他的只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刘主事，皇上宣您即刻前往乾清宫见驾！”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刘阳明心里一惊，康熙这个时候召见他，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九阿哥告了状？他不敢多想，连忙整理好衣衫，跟着侍卫匆匆赶往乾清宫。
乾清宫的暖阁里，康熙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刘阳明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听见康熙的声音缓缓传来：“刘阳明，雍和宫的修缮工程进展如何？”“回皇上，工程正在顺利进行，只是部分材料存在问题，臣已让人重新采办，不日即可完工。”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康熙放下朱笔，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锐利如鹰：“材料的问题，朕已经知道了。有人说，是四阿哥故意用次品材料，意图谋反，你怎么看？”刘阳明心里咯噔一下，这果然是个陷阱。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皇上明察！四阿哥素来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材料问题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正在彻查此事，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康熙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你倒是很相信四阿哥。朕问你，你在工部多年，见过的阿哥也不少，你觉得哪个阿哥最适合继承大统？”这个问题像一颗炸雷，在刘阳明耳边响起。他知道，这是康熙在试探他的立场，回答错一个字，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趴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皇上，臣只是个小小的主事，不敢妄议储君之事。臣只知道，无论哪位阿哥继承大统，臣都会尽心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康熙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会惹祸上身。好好查材料的事，别有什么私心。”
刘阳明谢恩起身，退出暖阁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康熙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察觉到他和胤禛的关系不一般。这次召见，既是警告，也是敲打。他走出乾清宫，看着宫道上往来的官员，只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算计。
回到雍和宫，胤禛已经在东跨院等他了。“皇上找你说了什么？”胤禛开门见山，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刘阳明把康熙的问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关于储君的问题。胤禛听完，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回答得很好。皇上现在对谁都不信任，越是表现出倾向，越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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