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七分。
城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屏住呼吸。李蔓的公寓,浸泡在一片死寂里,只有加湿器吐出细微的白雾,发出近乎虚无的嗡鸣。她蜷缩在床上,深陷在离婚后难得的、没有噩梦纠缠的沉睡中。那是一种用疲惫和麻木换来的短暂安宁。
然后,一种声音,像最纤细的虫足刮擦着寂静的鼓膜,渗了进来。
悉悉索索……索索悉悉……
不是梦。那声音具有现实的、粗糙的质感。李蔓的眉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起,眼球在眼皮下快速颤动。声音停了片刻,随即又响起,更近了,仿佛就在床边。
一种源自本能的、冰锥般的寒意,瞬间刺穿了她浑噩的睡意。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就在这片黑暗里,床畔,立着一个矮小的、模糊的轮廓。
李沫的睡眠像一层脆弱的冰面,瞬间四分五裂。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是贼?是幻觉?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她僵在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眼珠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
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时间在极致的惊恐中失去了刻度。那个轮廓一动不动,仿佛也是这黑暗的一部分。渐渐地,李蔓模糊的视线开始适应昏暗的光线——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城市永不彻底熄灭的微光,她看清了。
那不是贼,也不是幻觉。
是她的儿子,小远。
他穿着昨天下午被他爸爸周涛接走时那身蓝色的小运动服,头发有些乱,小小的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安静地站在她的床头,像一尊被遗弃的、没有生命的人偶。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她。
“小……远?”李蔓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猛地坐起身,伸手拧开了床头灯。
“啪”的一声,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彻底照亮了儿子苍白的小脸。没有血色的嘴唇,眼下淡淡的乌青,还有那双盛满了惊恐和委屈、却倔强地没有流泪的眼睛。
不是梦。千真万确,她的儿子,应该在几公里外他爸爸租的公寓里安睡的儿子,此刻像个小幽灵一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确认这一点后,那股强撑着的、用于抵御未知恐惧的力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后知后觉的惊恐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李蔓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儿子冰冷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
“小远!宝贝!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回来的?你爸爸呢?”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出来,混杂着哽咽和无法抑制的心疼。她摸着儿子的后背,手臂,冰凉!现在是初秋,凌晨的温度只有十来度,这孩子在外面待了多久?
小远被妈妈紧紧抱着,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才一点点软下来。他把脸埋在李蔓的颈窝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细微地颤抖着。
几分钟后,他才用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童音,断断续续地陈述:“妈妈……爸爸……爸爸晚上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门都没锁,让我睡觉……他说他去找那个阿姨了……我等了好久好久……我害怕……不敢睡……”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李蔓的心口反复切割。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幅画面:陌生的出租屋里,不到十岁的孩子,被独自留在没有锁门的空房间,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从期盼到不安,从不安到恐惧。黑暗吞噬着每一个角落,窗外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让他胆战心惊。他等了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对一个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漫长的酷刑?
“然后呢?”李蔓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和心痛而嘶哑,“你怎么回来的?”
“我……我太怕了……我想妈妈……”小远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李蔓的皮肤上,滚烫,“我记得路……我就……自己走回来了……”
自己走回来的。几公里的夜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穿过可能空无一人也可能危机四伏的街道,靠着记忆和想回到妈妈身边的念头,一步一步,从黑夜走回了黎明。
李蔓的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周涛!那个曾经信誓旦旦会爱护儿子、那个在离婚协议上争抢探视权的男人!他竟然为了去会那个插足他们婚姻的“三儿”,把亲生儿子像丢垃圾一样丢在无人看管的黑夜里!
还有那个“三儿姐”!李蔓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女人娇滴滴靠在周涛身上的样子,是她!一定是她催的!是她在那个夜晚,用她的手段,让周涛连为人父最后的一点底线都抛弃了!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她轻轻放开儿子,用颤抖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自己的眼泪却更加汹涌。“宝贝不怕,回家了,妈妈在,永远都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小远,你把刚才跟妈妈说的话,再清清楚楚地说一遍,好不好?妈妈要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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