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盛纮精心备下厚礼,亲自带着盛长柏,告假离京,乘船南下,前往江宁府(今南京)海家提亲。
一路舟车劳顿,抵达江宁,海府坐落于秦淮河畔,门庭并不如何张扬阔气,却自有一股沉淀了数代书香的清贵之气,门前石狮仿佛都沾染了墨香。
递上名帖,通传之后,盛家父子被恭敬地引入府中。
海家当代家主海无涯,官拜三品布政使司参政,乃是海家第五位翰林,气质儒雅,目光深邃,他早已闻悉盛长柏少年进士之名,又见盛纮官声尚可,且盛家如今有盛长梧这等如日中天的人物,心中已有几分考量。
厅堂之内,盛纮言辞恳切,先是对海家门风学问表达了由衷的敬佩,随后便委婉地道明了为子求亲的来意。
他并未过多炫耀盛家如今的权势,而是着重强调了盛长柏的品性端方、勤勉好学,以及未来在文官道路上的潜力。
“海公,犬子长柏,虽资质鲁钝,然尚知勤能补拙,一心向学。今侥幸得中,未来之路,还望前辈们多多提点。若能得海家淑女为妻,实乃三生有幸,必能相濡以沫,共同进步。”
对于海家那闻名遐迩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严苛家规,盛纮与盛长柏在提亲前早已了然于心,并对此抱有十足的敬意。
盛纮在席间便郑重承诺:“海公家训,清流典范,我等钦佩之至。盛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亦知守信二字之重。若蒙不弃,得配淑女,长柏此生,定当恪守海氏家规,绝不纳妾,一心一意,善待令嫒。”
盛长柏亦在一旁肃然躬身,以实际行动表明态度,这份尊重与承诺,无疑为这门亲事增添了极重的筹码。
海无涯抚须沉吟,目光落在一直安静侍立在侧、神色恭谨、气度沉静的盛长柏身上,观其言行举止,确非浮夸之辈,心中又添几分满意。
他询问了盛长柏几句经义策论,盛长柏皆对答如流,见解不俗,更让海朝云暗暗点头。
世家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互利互惠,盛家虽非百年世族,但正值上升之势,潜力巨大,海家清贵无比,却也需要新鲜血液和实权人物的联姻来保持影响力,两家结合,正是相得益彰。
于是,他寻了个由头,将自己的二女儿海朝云唤至前厅屏风后,让她亲自相看一番未来的夫婿。
海朝云在屏风后悄悄望去,只见厅中立着一位年轻进士,身姿如松,挺拔轩昂,面容俊朗,眉宇间既有书卷清气,又不失沉稳端方。
她见其与父亲对答时从容不迫,言谈举止皆合乎礼仪,心中那点因家族联姻而起的忐忑,瞬间化为了淡淡的羞涩与认可,她轻声对身旁的母亲点了点头,这门亲事,便在她这里,也获得了通过。
得女首肯,海朝云与盛纮相谈更是欢畅,两家都是通情达理之家,很快便商定了婚期,选在了一个不近不远、足够双方从容准备的黄道吉日。
盛纮与盛长柏带着婚约的喜悦返回汴京盛府,王若弗闻讯,喜得眉开眼笑,连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拉着儿子的手,连连道:“我儿争气!能与海家结亲,日后在清流之中,你的路就好走多了!”
欣喜之下,她更是毫不吝啬,亲自开库,从自己丰厚的嫁妆中精心挑选出不少珍贵的首饰、古玩、田产地契,执意要添入聘礼之中,务必要让盛家显得既重视这门亲事,又不失体面。
而盛家为嫡长子盛长柏准备的聘礼,可谓是倾注了全家之力,礼单之上,既有合乎规制的三书六礼,更有许多超出常规的珍贵之物:前朝名家的字画、上好的端溪砚台、来自南海的珍珠头面、江南最顶尖的缭绫……
件件精品,价值不菲,却又巧妙地避开了纯粹堆砌金银的俗气,处处彰显着盛家作为新晋权贵之家的财力与品味,更透露出对海家清贵门风的深刻理解与尊重。
当这份厚重而不失风雅的聘礼清单送至江宁海家时,海无涯细细看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对着夫人颔首道:“盛家,有心了。虽是骤贵,却不失章法,懂得藏富显雅,长柏此子,亦非庸碌。云儿嫁过去,不算委屈。”
而海夫人回到后院,便将女儿海朝云唤至自己房中,屏退了左右,她拉着女儿的手,神色不似平常时那般从容,反而带上了几分为人母的深切关怀与审慎。
“云儿,亲事已定,有些话,娘需得再细细叮嘱你一番。”海夫人压低声音,将这几日派人仔细打探来的盛家消息,一一分析给女儿听。
“盛家如今势头正盛,长柏这孩子,学问人品都是上选,你父亲看中他,自有道理。但你要明白,如今盛家最炙手可热、乃至能影响朝局的,并非你未来的夫君长柏,而是他那庶出的弟弟,盛长梧。”
海朝云安静地听着,目光沉静,显然对此已有耳闻。
海夫人继续道:“虽说他们兄弟早已分家,盛长梧也为其生母林氏请了诰命,另立门户,但血脉之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盛长梧简在帝心,如今更是总领北伐,位高权重,你嫁过去,对待这位小叔,须得格外谨慎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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