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盛华兰与袁文绍一早便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到了盛府。
葳蕤轩内,王若弗拉着女儿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中满是关切,压低声音问道:“我的儿,快跟娘说说,在袁家这几日可还习惯?公婆待你如何?嫂嫂可有为难你?”
华兰脸上带着新妇特有的娇羞与红晕,笑着安抚母亲:“母亲放心,公婆待女儿很是和蔼,并未立什么苛刻的规矩。嫂嫂也客气,相处尚好。”
她刻意略去了那份过于刻意、显得不那么真心的“好”。
王若弗稍稍放心,又凑近些,声音更低:“那……文绍呢?待你可好?”
华兰脸颊更红,微微垂眸,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嗔意:“二郎他……待女儿是好的。只是……只是他到底不通文墨,女儿有时想与他说些诗词风物,他却接不上话,显得有些无趣。”
王若弗一听,不以为然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哎哟,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你看我与你父亲,他满腹诗书,我连读书都不利索,我们俩不也过了大半辈子
?这男人啊,只要心里敬着你、知道顾家,便是好的!你啊,抓紧才是正经,早日生下嫡子,你这地位就稳了!比什么风花雪月都强!”
华兰知道母亲说的是实在话,心中虽有一丝对琴瑟和鸣的憧憬,却也明白现实,点头应道:“女儿知道了。”
另一边,前厅之中,盛纮与女婿袁文绍对坐饮茶,盛纮有心考较一下女婿的学问,便引了些经史子集的话题。
袁文绍坐在文官老丈人面前,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自幼习武,于书本上实在稀疏,只能支支吾吾,额角都冒了细汗,越发显得拘谨局促。
盛纮见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客气,转而问些家常,气氛才算缓和了些。
好容易熬到可以告辞,袁文绍如同蒙赦,连忙起身行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华兰出了盛府大门。
一上马车,离开了盛家的视线,袁文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华兰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明了,却故意蹙起秀眉,带着几分委屈问道:“官人可是不喜来我家?方才见我父亲,竟如此拘束。”
袁文绍如同被踩了尾巴,立刻紧张地摆手:“夫人误会了!绝非如此!我……我只是自觉粗鄙,不通文墨,怕言语无状,扰了岳父大人的雅兴,这才……”
华兰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说道:“官人既知自己不通文墨,何不就此上进些?回去后好生看看书,习些字,哪怕只是略知皮毛,日后与同僚、与我家父兄相处,也不至于如此窘迫。于我面上,也好看些。”
袁文绍一听要看书写字,头都大了,本能地就想拒绝,可他脑中立刻响起了母亲和兄长的再三叮嘱:“务必哄好盛氏,她家势正隆,于我家大有助益!且等她放下心防,安心为我们所用……”
想到此处,他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堆起有些勉强的笑容,应承道:“夫人说得是!是为夫思虑不周。回去……回去为夫便寻些书来看,定不负夫人期望。”
华兰见他应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声道:“官人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
她靠在车壁上,微微阖眼,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嫁入忠勤伯爵府这三日,那份无微不至的“好”,处处透着不自然。
他们有所图谋,她心知肚明。既然他们愿意演这出“情深意重”、“通情达理”的戏码来哄她,那她便顺势而为,好好享受这“新妇”的优待,并适时地提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要求。
回到忠勤伯爵府后,盛华兰在整理嫁妆时,再次拿出了盛长梧所赠的那三本小说,起初,她只觉这三弟心思奇巧,竟会编写后宅故事来赠人,闲来无事,她便信手翻阅起来。
这一读,却渐渐入了神。书中虽以《侯府主母》等故事为名,情节引人入胜,但真正让华兰心惊的,是字里行间蕴含的智慧。
里面详细描述了身为宗妇主母,如何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巧妙平衡婆母的权威与自身的自主,如何甄别、驾驭乃至弹压心思各异的妾室通房,如何教养儿女,处理妯娌、姑嫂关系,甚至如何管理中馈、应对家族外部危机……种种情形,细致入微,给出的解决之道既不失身份,又极具实效。
“这……这哪里是寻常小说,这分明是……”华兰掩卷沉思,心中震动不已,这些道理与知识,竟与她眼下所处的环境如此贴合!
盛长梧这份礼物,其用心之深,远超她的想象,这不仅是给她解闷,更是给了她一套应对高门后宅生活的“兵法”。
另一边,袁文绍的日子就不那么惬意了,他被华兰“劝学”之后,陈大娘子非但没有责怪儿媳“多事”,反而大加赞赏,立刻命人收拾了书房,安排了夫子,督促袁文绍每日必须读书习字。
袁文绍对着那些之乎者也,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违背母亲和妻子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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