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星光之家的活动室传来阵阵笑声。开心果正站在用纸箱搭成的“舞台”上，鼻子上顶着个红塑料球，给孩子们表演哑剧。当他假装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绊倒时，连最内向的小玲都笑出了眼泪。
“再来一个！”众人起哄道。
开心果正要鞠躬谢幕，手机突然响起特别的提示音——那是他三年前设置的，某个脱口秀俱乐部的海选通知。他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夸张地行了个宫廷礼：“各位观众，今日演出到此结束！”
后台（其实就是储物室），开心果盯着手机屏幕上海选通过的通知，手指微微发抖。
窗外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他猛地关掉手机，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晚餐时分，开心果异常安静。连最迟钝的阿爆都察觉不对劲：“喂，你今天怎么不讲笑话了？”
“嗓子疼。”开心果埋头扒饭道。
厨神立刻起身：“我给你炖个梨汤。”
“不用！”
开心果突然提高音量，把旁边的小玲吓了一跳。他勉强笑笑，“真的不用，睡一觉就好。”
深夜，白雪起夜时发现活动室亮着灯。开心果独自站在“舞台”上，对着空椅子反复练习一个段子：“有人说带孩子就像玩杂耍…可杂耍掉的是球，我们掉的是…”
他卡住了，烦躁地抓头发：“该死，以前明明很好笑的。”
白雪抱着毯子边走进来边说道：“因为少了个停顿，你以前都会等观众笑完再接下一句。”
开心果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过这个段子。”
白雪裹紧毯子说道：“三年前，在笑口常开俱乐部，压轴的段子。”
开心果的表情像是被刺了一下。他慢慢坐在纸箱舞台上：“那时候的观众可不会因为道具掉漆就哭鼻子。”
“小玲哭是因为道具箱撞到她昨天摔伤的膝盖了。”白雪挨着他坐下。
“而且你后来用气球小狗把她逗笑了，记得吗？”
开心果盯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这双手曾经握过无数话筒，现在却更熟悉怎么给孩子们扎辫子、修玩具。
他终于说心中的想法：“明天下午有个海选，但是在城里。”
白雪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那太好了！你需要观众吗？我们可以为你呐喊助威。”
“不需要。”
开心果果断地打断她的想法，“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说完他站起身，“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开心果失踪了。
不是真的失踪——他的手机还能打通，只是没人接。阿爆在操场上暴躁地转圈：“我就说那小子最近怪怪的！”
博士查看GPS定位：“手机信号在城里，但具体位置被屏蔽了。”
“应该是俱乐部。”白雪突然想起来说道。
“他说过有个海选！”
下午两点，“笑口常开”俱乐部后台，开心果对着镜子第无数次整理领带。镜子里的人穿着三年前的演出服，袖口有些紧，肩膀处却空荡荡的。隔壁化妆间传来年轻演员的笑闹声，那些笑话新鲜又大胆，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出土文物。
“下一位，阿亮先生！”工作人员喊着他的曾用名。
舞台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台下坐着三个评委，面无表情。他深吸一口气，举起话筒——
“有人说现在养孩子就像…”
他卡住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早上给小玲梳头时她说的那句“开心果叔叔我的蝴蝶结又散啦”。
评委开始交头接耳。
他突然说：““对不起，我换个段子。”
即兴发挥是脱口秀演员的大忌，但他控制不住。那些关于星光之家的故事自己溜了出来——关于博士总把眼镜戴反，关于厨神试图教炒菜机器人放盐，关于阿爆用拳击手套拍蚊子…
没有笑声。
只有一个评委推了推眼镜：“这是新式悲喜剧吗？”
开心果落荒而逃。
在俱乐部后巷，他狠狠把领带扯下来塞进垃圾桶。手机震动个不停，全是星光之家打来的未接来电。
最后一条是白雪的语音：“小玲哭了整整一小时，说你把她的气球小狗带走了。”
开心果摸向口袋，果然摸到一个皱巴巴的气球小狗。他蹲在巷子里，把脸埋进膝盖。
晚上七点，开心果拖着步子回到星光之家。他准备好接受一切质问，甚至是指责。但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餐厅被布置成了迷你剧场。纸箱舞台铺上了红布（像是厨神的桌布），观众席摆着小板凳，连照明都是阿爆用手机手电筒打的追光。所有孩子和大人都在，包括腿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小玲。
白雪急忙拿着卷起的作业本当话筒说道：“下一个节目，有请着名表演艺术家开心果先生！”
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孩子们七手八脚把他推上“舞台”，小凯还郑重其事地给他戴上一个纸皇冠。
他机械地开始表演那个搞砸了的段子。当说到“阿爆叔叔用拳击手套拍蚊子”时，小玲突然咯咯笑起来：“然后蚊子飞到博士叔叔的眼镜框上啦！”
全场爆笑。
开心果愣住了。
他试着说另一个段子，孩子们却开始抢着补充细节：“厨神叔叔当时举着锅铲追出来！”“结果被阿杰哥哥的扫把绊倒啦！”
这不是表演，这是集体创作。
笑着笑着，开心果的眼睛湿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海选会失败——那些精心编排的段子，怎么比得上真实生活的鲜活？
周末，开心果真的办了一场演出。
就在星光之家的操场上，观众是附近几个救助站的孩子和工作人员。
没有舞台灯光，只有夕阳；没有话筒，全靠嗓门。
他讲的全是真实故事。
讲小机灵教编程时被孩子们问倒，讲腼腆男的画被小玲添上彩虹色独角兽，甚至讲了自己失败的面试。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大人们却悄悄抹眼泪。
演出尾声，开心果突然严肃起来：“最后这个段子，要收门票。”
在众人愣神时，他指指身后的捐款箱，“所有的收入，全都拿来给小朋友买气球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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