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郡王那声饱含屈辱与暴怒的“放肆”,如同腊月里的冰水,将整个静室浇了个透心凉。王太医当场腿一软,差点就给郡王跪下了,连声告罪,汗出如浆。苏弘文面无人色,只觉得苏家几代人的清誉和前程,都要毁于一旦。
后续的混乱,小泉其实记得不太清了。他只记得郡王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留下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王太医“严加管束,给本王一个交代”。然后,他就被两个面沉如水的侍卫,“请”回了那间熟悉的西角落宿舍,并且被告知,在太医令大人做出最终发落之前,他不得踏出这小院半步。
院门从外面被挂上了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锁。
“恩公,俺们又被关起来了?”阿蛮挠着后脑勺,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语气里居然带着点“习惯了”的坦然。
鹦鹉在院中的老槐树上蹦跶,尖声宣布:“禁足!活该!肾虚!”
小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托腮,眉头紧锁,脸上是真切的困惑和不解。他看向阿蛮,语气委屈:“阿蛮,我说错什么了吗?那位王爷的脉象,分明就是肾精亏耗,症状也完全对得上。我指出病症,是想让他对症下药,早日康复,为何他会如此生气?王大人和苏伯伯他们也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阿蛮努力思考了一下,憨憨地回答:“恩公,可能……可能那个王爷不喜欢别人说他‘虚’?就像俺不喜欢别人说俺傻。”
小泉若有所思:“讳疾忌医,乃是大忌。师父说过,病人若连自身病症都不敢直面,华佗再世也难救。京城里的人,想法真是奇怪。”
他的反思方向,显然和苏婉清以及王太医期望的,南辕北辙。
负责看管小泉的,是太医局里一个姓孙的老管事。孙管事年近花甲,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在太医局干了一辈子杂役,没什么权势,但胜在资历老,人也还算厚道。他被安排了这桩倒霉差事,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只盼着这惹祸精能安分几天。
头两天,孙管事只是按时送来粗陋的饭食(分量依旧让阿蛮愁眉苦脸),隔着门板叮嘱几句“安分守己”,并不多言。但小泉敏锐地注意到,这位老管事每次来去,步履都有些异样,眉头微蹙,坐下起身时,更是会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闪过极力掩饰的痛苦之色。
职业病再次开始蠢蠢欲动。
第三天下午,孙管事送来晚饭时,小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接,而是盯着他的面色和走路的姿势,突然开口:“孙管事,您这‘股肱之疾’,怕是有些年头了吧?”
孙管事一愣,没明白这文绉绉的词什么意思:“股……股什么?”
小泉指了指他的腰臀部位,说得更直白些:“就是您的痔疮,看您步履滞涩,坐立难安,疼痛剧烈,怕是湿热下注,气血瘀滞已久,已成嵌顿之象?”
“痔……痔疮?!”孙管事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又羞又臊,下意识就想否认。这可是难言之隐!他在这太医局一辈子,哪怕是最熟的杂役同伴,也从未宣之于口!这毛头小子,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说得如此……如此直白!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小泉反而笑了,语气轻松:“此乃常见之疾,孙管事不必羞赧。医者眼中,只有病症,无有贵贱。您这痛苦,晚辈或可一试。”
孙管事将信将疑,捂着屁股,眼神闪烁:“你……你能治?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他都找相熟的太医看过,开的方子吃了不少,药膏也用了许多,总是反反复复,效果寥寥。
“他们那是治法太保守。”小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就在他那宝贝药囊里翻找起来,嘴里念叨着,“您这症候,需内外兼治,重在清热利湿,活血化瘀,消肿止痛。”
只见他掏出几包颜色各异的药粉,又跑到院子角落,拔了几株看似寻常的野草——马齿苋、蒲公英、还有几根带着尖刺的蒺藜秧。他动作麻利地将野草洗净,捣烂,又将药粉按比例混合进去,最后加入少许随身携带的、气味清凉的药油,搅和成一罐墨绿色、质地粘稠、散发着复杂气味的药膏。
那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可疑。
“孙管事,您若信我,今晚睡前,用温水清洗后,将此药膏外敷于患处。”小泉将药罐递过去,眼神清澈而自信,“内服的话……我观您舌苔黄腻(虽然没看到,但推测),可去寻些鱼腥草、金银花泡水代茶饮,先喝上几日。”
孙管事看着那罐仿佛沼泽里捞出来的药膏,闻着那古怪的气味,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能行?比太医们精心调配的玉脂膏还好用?但胯间那火烧火燎、坐卧不宁的剧痛实在折磨人,再看小泉那坦然的目光,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一咬牙,接过药罐,低声道了句谢,做贼似的匆匆溜走了。
当晚,孙管事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按照小泉说的方法用了药。初时只觉得患处一阵剧烈的、带着刺痛的清凉,让他龇牙咧嘴。但奇怪的是,那折磨了他大半月的胀痛和灼热感,竟随之减轻了不少。他惴惴不安地睡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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