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那番如同冰锥般尖锐的质疑，将小泉钉在了“医学异端”的耻辱柱上，也让整个大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支持正统医理的人们暗自点头，深以为然；而少数被小泉那手“隔空诊病”震住的人，此刻也不免心生疑虑——苏小姐说得对啊，这法子，靠谱吗？能长久吗？
小泉憋得满脸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却挠不破那层名为“医理典籍”的坚硬外壳，只能梗着脖子，反复强调：“我……我说对了！我治好了人！疗效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在苏婉清听来，更是苍白无力，近乎胡搅蛮缠。
评委席上，争论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孙长老，婉清侄女所言极是！”那位古板的赵老医师第一个站出来，脸色铁青，“此子之法，诡异难测，无根无萍，若让其晋级，恐开恶劣之先河，令天下学医之人误入歧途，只求奇巧，不重根基！老夫坚决反对！”
另一位与苏家交好的医师也捋须附和：“不错。医学之道，当以严谨为上。此子或许有些歪才，但心术……咳，方法不正，难堪大任。不如就此止步，也算全了他之前的表现。”
但并非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一位面相看起来更随和些的王医师沉吟道：“赵老，话虽如此，但他确确实实诊断无误，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等医者，最终目的毕竟是解除病患之苦。若因方法不合常规，便否定其疗效，是否也有些……固步自封？”
“王医师！你这是什么话？！”赵老气得胡子直翘，“难道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弃我医会数百年的规矩与传承于不顾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王医师小声嘀咕，但在赵老杀人般的目光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直沉默的孙长老，目光在小泉那倔强又带着点委屈的脸上，以及苏婉清那清冷而坚持的神情之间扫过，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诸位，争论的焦点，在于‘何为医学之本’。”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是恪守成规，字字句句不离典籍？还是勇于探索，以疗效为最终圭臬？此二者，并非完全对立。此子，”他指向小泉，“其法固然惊世骇俗，难以用现有医理解释，甚至可能无法复制。但，他两次诊断，一次缓解张执事隐疾，一次隔空道破帷幔后病情，皆立竿见影，精准无误。这，便是他的‘实绩’。”
他看向苏婉清，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婉清，你秉持正道，维护医理严谨，其心可嘉。但世间疾病千变万化，我辈医者所知，不过沧海一粟。有时，或许也需要一些超出我们认知的‘灵光一闪’，去解决那些按部就班无法解决的难题。此子，便拥有这份‘灵光’。”
他又看向赵老等人：“至于规矩、传承，固然重要，但若因惧怕‘不同’而扼杀可能的天才，亦是医道之损失。不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最终考核中，在我等众目睽睽之下，再展所能。届时，其法是神乎其技还是歪门邪道，自有公论。若他真有实学，规矩，可以慢慢教；若他只是侥幸，最终考核也必会原形毕露。”
孙长老这番话，既肯定了苏婉清维护正统的立场，又给小泉的“非常之道”留下了空间，更将最终的评判权交给了下一轮考核，可谓老成持重，滴水不漏。
赵老等人虽然依旧不满，但孙长老在医会中威望极高，他们也不好再强硬反对，只是冷哼着别过头去。
苏婉清抿了抿唇，清冷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她并未再出言反驳孙长老，但看向小泉的眼神，那份质疑并未消散，反而更深了。她微微躬身：“婉清谨遵长老之命。” 但心里已然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考核中，定要紧紧盯住这个“狂妄无知”的家伙，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主考医师见长老们达成一致，松了口气，连忙高声宣布：“经评委团合议，考生小泉，诊断准确，效果显着，准予晋级最终考核！”
“哗——！”
尽管早有预料，但宣布的那一刻，现场还是响起了一片巨大的哗然。
通过了！这个无门无派、行为怪异、方法“离经叛道”的野小子，竟然真的顶着苏家才女的强烈质疑，闯入了最终轮！
众人看小泉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是鄙夷、好奇、震惊，现在则混杂着更多的不可思议、强烈的探究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这匹黑马，黑得简直发亮，黑得让人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小泉哥！赢啦！晋级啦！”阿蛮在外面听到宣布，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声震屋瓦，差点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
小泉自己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手心全是汗。虽然过程曲折，被那苏家小姐怼得够呛，但结果总归是好的！龙涎香，又近了一步！
他忍不住抬头，略带得意地瞟了一眼评委席上的苏婉清，却正好对上她那双清冷如寒星、写满了“我盯着你呢”的眸子。小泉脖子一缩，赶紧移开目光。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凶了！
就在这时，那只永远在关键时刻“画龙点睛”的鹦鹉，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扑棱着翅膀落在小泉刚刚站过的位置，扯着它那极具辨识度的破锣嗓子，对着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和评委席，发出了新的、充满话题性的“官方总结”：
“晋级咯~黑马~嘎嘎~不服来战~！”
这死鸟！
小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刚有的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或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徒手爬上房梁把那蠢鸟的嘴给捆上！
然而，鹦鹉的“宣言”却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整个医会，乃至江南府的部分角落。小泉的名字，连同他“隔空诊病”、“气机感应”、“沸水滚珠”等一系列奇葩事迹，以及苏婉清小姐的当众质疑，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他成了本届医会当之无愧的、最具争议性的黑马。支持者赞其“天纵奇才，不拘一格”，反对者贬其“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但无论如何，小泉已经站在了最终考核的起跑线上。距离那株梦寐以求的深海龙涎香，仅剩最后一步之遥。
而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来自苏婉清的、清冷而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最终考核，注定不会平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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