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电流爆鸣,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所有人的耳膜。
会场里几百人,无论是昏昏欲睡的,还是正襟危坐的,都在这一瞬间被惊得浑身一颤。主席台上的音响系统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彻底归于沉寂。
紧接着,苏正身后那面巨大的LED屏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画面剧烈地抖动、撕裂,最终“啪”地一下,陷入一片炫目的、令人盲目的雪花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快感中的钱书明,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他半个身子已经离开了椅子,脸上那丝扭曲的冷笑还未完全褪去,就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撞了个满怀,凝固成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
他准备好了一切,台词、表情、站起来的角度,甚至连接受众人敬佩目光时的谦逊姿态都已在心中预演完毕。可他没算到,这台戏最重要的道具——舞台,塌了。
林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几乎要撞断肋骨。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冰凉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是意外吗?还是……他做的?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台上的苏正身上,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可苏正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看着那片雪白的大屏幕,脸上带着和台下众人一般无二的错愕,仿佛他也是这场意外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主席台中央,县委书记周源摘下眼镜,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算什么?设备故障?在如此重要的全县干部会议上发生这种事,县委办公室的脸算是丢尽了。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钱书明,眼神里没有责备,却比任何责备都更沉重。
县长秘书颜世宽的脸色则彻底阴沉下来,他放在桌面上有规律敲击的手指停住了。他策划了一场精妙的围猎,却被一只突然闯入的野猪搅了局。他缓缓转头,看向钱书明,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衬得这寂静更加令人窒息。
“快!快去看看后台!怎么回事!”钱书明终于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压低了嗓子对身后的工作人员咆哮,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恼火与惊惶。
几个负责会务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台控制室。
就在这片混乱中,那片雪白的屏幕,又闪烁了一下。
“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再次响起,雪花点消失了,屏幕重新亮起。但上面显示的,不再是那鲜红的会议标题,而是……一份文件。
正是钱书明分发给所有参会人员的那份会议材料的电子版。
一个技术人员下意识地解释道:“可能是系统重启,自动调取了会议文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自己闭上了嘴。因为这解释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重新亮起的屏幕吸引了过去。屏幕上的文件内容,正是苏正刚刚准备念到的那一部分——关于石磨村水库项目的资金说明。
那一行字迹,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几百人的眼前:
【……市财政、县财政累计下拨专项扶贫款:一百二十万元。】
钱书明看到这行字,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回去,一股狂喜再次冲上头顶。天助我也!他刚才还担心苏正会借着设备故障的机会,耍什么花招,没想到这该死的投影仪,竟然以一种更具冲击力的方式,将这个“证据”公之于众!
这下,你苏正还有何话可说?白纸黑字,官方投影,全县干部作证!
他脸上的惊惶瞬间被得色取代,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按照原计划,站起来发难。
然而,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屏幕上,那几个代表着“一百二十万”的黑色宋体字,开始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那个代表“二”的字,像是活了过来。它的笔画开始轻微地蠕动,像一条被惊醒的墨色小蛇。它的一横,开始不自然地拉长、扭曲,然后向上、向右,以一种违反所有印刷和物理规则的方式,缓缓地勾勒出了一个“五”字的轮廓。
这个过程很慢,慢到足以让会场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人们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是屏幕的像素点在跳动。
坐在前排的一位乡长,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没错,那个“二”字,真的在变形!
“我……我是不是眼花了?”他身旁的人也发出了梦呓般的低语。
会场里,开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汇集在一起,像是一阵阴冷的风,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钱书明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用目光把那个正在“叛变”的字给瞪回去。
幻觉!一定是幻觉!是投影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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