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的灯光雪亮,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无所遁形。林晚晴的身影被这片光包裹着,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西装,身形笔挺,走向发言台的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但苏正能看到,她放在身侧的手,指节收紧,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整个会场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汇聚在那个不算宽阔的讲台上,汇聚在林晚晴的身上。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有期待,也有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的等待。苏正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第三排的钱书明身上。
钱书明坐得端正,脸上挂着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双手放在桌上,仿佛一个最认真的听众。他甚至还拿起了笔,似乎准备随时记录要点。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台上的林晚晴,另一头,则时不时地飘向苏正所在的位置。那是一种猎人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眼神,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耐心和一丝残忍的快意。
在主席台的另一侧,县长身边的颜秘书,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情绪。他只是在林晚晴站定后,朝钱书明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眼快得像幻觉,但钱书明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了半分。
这张网,从清水镇的刘主任开始,由县委办的钱书明负责编织,最终的蛛网核心,是这位安坐于权力中心的颜秘书。他们要的,不只是让苏正和林晚晴在数据上出丑,更是要借此,在县委周书记面前,否定清水镇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和成绩。
苏正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他能感觉到口袋里,那支来自石磨村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还带着老村长手心的温度。他也能感觉到,公文包里那支英雄钢笔,正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几乎与他心跳同频的温热。
王副局长那句“水至清则无鱼”的劝诫在耳边回响。那是老一辈机关人的生存智慧,是无数次碰壁后总结出的经验。退一步,绕着走,眼睛看得模糊一点,路才能走得长远。
可是,当他想起石磨村村民们那一张张质朴的脸,想起他们开着三轮车颠簸几十里路送来的、还带着泥土的红薯,想起老村长那句“我们全村的爷们,随叫随到”的承诺时,他知道,自己退不了,也绕不开。
他可以假装看不见那个被篡改的数字,可以在会上用一个巧妙的说法含糊过去,保全所有人的面子。这是最“聪明”的做法,也是王副局长希望他走的路。
但口袋里的钢笔不允许。那股来自民间的、被称为“功德”的金色纹路,不允许。
苏正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没有去看台上已经开始发言的林晚晴,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左边,是钱书明让人印制的那本“精美”的汇报材料,铜版纸光滑冰冷,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印刷得无可挑剔。右边,是他自己那份用普通稿纸打印的发言稿,纸张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毛糙。
他先是将那本“精美”的材料翻到了关于石磨村水库拨款的那一页,那个刺眼的数字“一百二十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然后,他拿起了自己的那份稿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最常见的黑色签字笔。他没有直接划掉错误的数字,那太明显,等于是在告诉钱书明他已经发现了陷阱。他只是在稿纸的页边空白处,用极小的字,清晰地写下了“一百五十万”这几个数字,后面还跟了一个问号。
这是一个后手,一个常规的、属于“苏科员”的应对方式。如果神笔的能力万一失效,他可以在发言时,用一种疑惑的、不确定的语气,提出这个数据似乎与自己记忆中不符,请求会务组核实。这样一来,既能点出问题,又不会显得过于咄咄逼人,能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和林晚晴。
做完这一切,他将黑色签字笔的笔帽盖上,放回了公文包深处。
紧接着,他拿出了那支英雄钢笔。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笔杆的瞬间,一股暖流从笔身传来,驱散了会场里空调带来的最后一丝凉意。笔杆上,那道代表着【官僚怨气】的血色纹路深沉如故,而在血色之间缠绕的那一丝金色纹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它像一条活过来的小龙,在笔杆里缓缓游动,带给苏正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知道,这丝金色,是石磨村的村民们给他的底气。
他拧开笔帽,金色的笔尖在灯光下闪烁着锋锐的光。他需要一句批示,一句“反话”,一句能将这场精心布置的骗局彻底掀翻的咒语。
该写什么?
“祝钱主任的材料越做越真?”不行,太刻意,指向性太明显,容易暴露自己。
“愿所有谎言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又太空泛,像一句口号,力量不够集中。
苏正的目光扫过主席台上“求真务实”四个大字,又看了看台下正襟危坐、表情各异的干部们。他想起了无数次在镇政府加班时,面对的那些言之无物、浮夸空洞的报告和文件。这种风气,从乡镇到县里,似乎一脉相承,甚至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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