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书记的话音落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深夜的池塘,整个包厢里瞬间连一丝涟漪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缭绕的烟雾静止在半空,杯盘碰撞的余音被吞噬,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七八道目光,或审视,或玩味,或幸灾乐祸,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苏正牢牢罩住。
坐在苏正身旁的林晚晴,端着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她能感觉到,马书记这个问题,看似平和,实则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当众剖开清水镇那两件离奇案件的表皮,探一探里面的究竟。答得好,是过关;答不好,之前所有的成绩,都会被打上一个“侥幸”甚至“可疑”的标签。
县府办的刘主任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钱书明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地收敛了半分,换上了一副“关切”与“好奇”并存的表情,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如何收场。
面对这几乎能将人压垮的沉默,苏正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种场合,领导问话,下属坐着回答是常态。他这一站,反而显得有些突兀,却也无形中透出一股郑重与坦然。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平视着前方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那画上的流水,在灯光下仿佛也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马书记,各位领导。”苏正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在这落针可闻的包厢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您问我那两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实话,具体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刘主任的嘴角咧得更开了,眼神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轻蔑。一个“不知道”,就足以让这小子之前所有的光环褪色。
苏正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情,烂到了根子上,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风,就能把它吹倒。或许,老百姓的一声叹息,就够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在座的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清水镇的形象工程,外表光鲜,内里是什么,镇里的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石磨村的水库拨款,被侵吞了十年,村民们跑了多少趟,告了多少状,十年里的怨气,就像被堵住的河道,一天天积攒,早就成了一座看不见的堰塞湖。”
“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不是什么‘离奇’,也不是什么‘运气’。那不是鬼神索命,而是民心积怨到了一个临界点,自己爆开了。我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是恰好在那个工程旁边多看了一眼,在那个村子里多问了一句。我只是一个……恰好站在决堤口的人。”
一番话说完,苏正微微躬身,然后重新坐下,整个过程,不卑不亢。
包厢里,寂静依旧。
但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苏正那番“运气论”是巧妙的语言机锋,那么现在这番“决堤论”,则是一种直指人心的剖白。他没有谈论功劳,没有解释现象,而是直接把问题的根源,归结到了“民心”二字上。
烂到了根子上,一声叹息就够了。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了在座每一位领导的心坎上。
县府办刘主任脸上的得意之色,像是被冰水浇过,迅速冷却、凝固,最后变成了一片煞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苏正的话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攻击的漏洞。他总不能说,老百姓的叹息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吧?
钱书明的笑容也彻底僵在了脸上。他飞快地瞟了一眼主位上的马书记,心里咯噔一下。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愣头青或者关系户,这小子……太可怕了。他的话,看似朴实,却带着一股能掀翻桌子的力量。
“啪。”
一声轻响。
马书记将手中燃了半截的香烟,重重地按熄在烟灰缸里。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苏正,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没有人知道这位县委一把手在想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一个字的评价,只是沉声吐出三个字:“坐下吧。”
这个反应,比任何长篇大论的表扬都更有分量。它代表着一种深层次的认同,一种无需言语的肯定。
钱书明见状,立刻像是活了过来,连忙拿起酒瓶,满脸堆笑地打圆场:“哈哈,苏正同志的比喻打得好,打得深刻啊!可见我们基层干部,思想觉悟就是高!来来来,马书记,我给您把酒满上……”
然而,马书记却摆了摆手,直接无视了他。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夹克。
“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马书记迈步向门口走去,在经过苏正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侧头看苏正,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明天的现场会,我很期待清水镇的发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