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钟,是宗正府召集嬴姓宗室的号令,非国之将倾、嗣之将绝,不得妄鸣。
而此刻,它响了,沉闷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咸阳城的心口,震得宫墙上的积雪簌簌滑落,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沙沙”声。
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叩问。
我静立窗前,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窗格,寒意顺着血脉直抵心尖。
看着那幽暗的北方天际,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刀锋划过冻土,无声而锐利。
来了。
这口钟,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接下来的三日,钟声不绝于耳。
每日寅时、午时、酉时各响一记,共九响,如同天地间沉重的倒计时,每一声都似铁槌敲击铜鼎,余音在咸阳上空盘旋不去,连坊市中的犬吠都为之噤声。
风雪仿佛被这声音凝滞,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声接一声的呜咽般的钟鸣,压得人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日三响,早、中、晚,如催命的符咒,笼罩在咸阳上空,将一股无形的压力施加于帝国的每一寸肌理。
它在昭告天下,大秦的根本——嬴姓宗室,对我的“新政”,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直至第九声余音散尽,那份由宗正卿领衔,七位宗室元老联名签署的奏疏,终于被人用朱漆托盘抬进了咸阳宫。
丝帛泛着冷光,墨迹浓重如血,洋洋千言,字字泣血。
其核心只有一个:请陛下依三代之礼,行分封以安宗室;废黜以姜月见为首的“贱术乱政”之策,将稷下学宫及信风体系彻底铲除;恢复“士以上不亲庖厨”的古制,以正视听,安抚天下士人之心。
这是图穷匕见。
他们不要我的命,他们要诛我的心,要将我呕心沥血建立的一切,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苏禾将朝堂上的消息传回时,声音都在发抖,指尖冰凉,握住我的手腕时竟微微颤抖。
那些曾经在朝会上对我笑脸相迎的官员,此刻大多噤若寒蝉,唯恐沾上一点干系。
殿外的风穿过廊柱,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亡魂在诉怨。
我却只是平静地喝着茶。
瓷杯温润,热气氤氲,茶香淡淡,是我亲手调配的“火薯叶青”,微苦回甘。
这一局,对手不是我,自始至终都不是。
当日暮色四合之际,嬴政召我入章台宫。
宫灯如昼,烛火在铜兽口中跳跃,光影在墙上拉出扭曲的影子。
他一身玄色常服,立于巨大的沙盘前,背影如山。
那份由上等丝帛写就的奏疏,就那样随意地堆在案头,仿佛一堆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没有看我,目光依旧胶着在沙盘上那条蜿蜒西去的红色标线上,那是信风水渠的走向。
指尖轻轻划过地形起伏,留下一道淡淡的油渍。
“他们说,朕用了你,便是忘了祖宗,忘了大秦是如何一寸寸打下这片江山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像冷铁相击,“你说,祖宗若知今日有水渠可通西域,有火薯能养活百万黔首,他们是会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还是会含笑九泉?”
这是在问我,也是在问他自己。
我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落在那片代表着无尽可能的沙盘上。
指尖轻触沙盘边缘,细沙微凉,仿佛握住了整片大地的脉搏。
“陛下,孝,分两种。”我声音清朗,字字清晰,穿透烛影摇曳,“一种是守着先人坟头的灰烬,战战兢兢,生怕风吹走一粒。另一种,则是继承先人未竟之志,将他们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照亮更远的路。”
我顿了顿,语气转厉,声如裂帛:“若真孝子,当继志述事,开疆拓土,令先祖之名,传于四海八荒。若只是守着那点灰烬,对外人夸耀自家祖坟的风水有多好,那不过是披着麻戴孝的盗墓贼罢了!”
“披麻戴戴孝的盗墓贼……”嬴政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如同暗夜中骤然点燃的烽火。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我,呼吸微促,袖口拂动烛焰,光影剧烈晃动:“好!说得好!”
他胸膛剧烈起伏,那股被压抑了三日的滔天帝王之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赵高垂首退后半步,袖中手指微动——那道三日前悄然颁布的《非常时令》早已抄录于内廷诸宦手中,只待今日启用。
我趁热打铁,躬身一拜:“臣,请开太庙,讲经三日。由稷下学宫主持,臣请与宗正卿及诸位元老,于列祖列宗灵前,辩一辩,何为真正的‘承统’!”
在太庙辩经!
此言一出,连侍立在旁的赵高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何等神圣之地,岂容一个女子,一个“弄臣”去辩经论道?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狂悖之举!
嬴政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欣赏与纵容,以及一丝……嗜血的兴奋。
“准了。”
第一日,太庙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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