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青川镇,冻雨已经缠缠绵绵下了半宿。天快亮时雨丝才歇,可铅灰色的云还压得极低,像块吸饱了墨汁的旧棉絮,裹着后山的矮松和裸露的岩石,连风都透着股化不开的寒气。镇东头李家的迎亲队就在这阵寒气里动了身,枣红马的蹄子踩在结了薄冰的土路上,“嗒嗒”声敲得人心头发紧,混着唢呐手老周手里那支黄铜唢呐吹出的《百鸟朝凤》,勉强撑着点喜庆的调子。
老周吹了三十年唢呐,青川镇及周边十里八乡的红白事,十有八九都请他。可今天他总觉得不对劲,腮帮子鼓着气,调子却时不时飘一下,怀里的唢呐管好像比平时凉,吹出来的热气刚碰到管口,就被风卷成了白雾,散得飞快。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的草垛上,不知何时积了层薄薄的白霜,霜花的形状竟像极了送葬时撒的纸钱,一片一片,在昏暗的天光里泛着冷光。
“周师傅,今儿个咋没精神?”抬轿的后生王二柱凑过来,他是李家的远房亲戚,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是不是昨儿个喝多了?”
老周吐掉嘴里的烟蒂,烟蒂落在冰面上,“滋”地一声就灭了。“别瞎说,”他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指,“这鬼天气,总觉得心里发慌。”
话音刚落,前面领路的李家管事李老三突然停了下来。他揣着的铜烟袋锅子“啪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轿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迎亲队的人都跟着停了,顺着李老三的目光往前看,后山那条唯一能通人的“一线天”路口,飘来的不是晨雾,是一缕缕白得刺眼的纸钱灰,正随着风往这边飘,混着丧鼓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是……是送葬的?”王二柱的声音发颤,他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的红轿。那顶八抬大轿红得扎眼,轿身上绣的凤凰牡丹在昏暗天光里泛着绒光,轿帘是双层的红绸,里面还衬着一层薄纱,隐隐能看见轿内端坐的新娘——安澜。
安澜是昨天从邻镇嫁过来的,按青川镇的规矩,新娘要在天亮前到男方家拜堂。她坐在轿里,双手攥着膝上的红绸帕,指尖冰凉。轿外的喜乐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哀乐,还有纸钱被风吹得“哗啦”响的声音,让她心里莫名发紧。她嫁过来前,曾听母亲说过青川镇的后山不太平,尤其是“一线天”那条路,早年曾有一对红白队伍相撞,后来两队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编的故事,可此刻,轿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响,让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谁家的丧队?眼瞎了不成?没看见这是迎亲的队伍?”李老三的声音又急又冲,他捡起烟袋锅子,指着对面的送葬队骂道。送葬队里走出个穿白孝服的老头,是张家的族老张四爷,他的头发全白了,脸皱得像块枯树皮,手里拄着根裹着白麻布的拐杖,拐杖头在冰面上戳了戳,发出“笃笃”的声:“李家小子,说话积点德。我家二丫头昨天后半夜没的,这是送她上山入葬,哪条规矩说丧队要给迎亲的让路?”
“你家丫头死了是晦气,别挡着我们李家的喜事!”李老三急了,伸手就要去推张四爷。迎亲队的几个后生也跟着往前涌,送葬队的抬棺人立马放下棺木,挡在张四爷面前。两边的人很快吵成一团,唾沫星子混着地上的冰碴子乱飞,喜乐和哀乐撞在一起,调子拧成了一团乱麻,听得人后颈发毛。
安澜在轿里听得心慌,她悄悄掀起轿帘的一角往外看。对面的送葬队黑漆漆的一片,最显眼的是那口柏木棺材,黑得发亮,棺身上没刷任何漆,只有棺盖边缘缠着一圈白麻布,被风吹得飘起来。六个抬棺人都穿着白孝服,头低着,看不清脸,只有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别吵了!再吵天就亮透了!”老周突然喊了一嗓子,他挤到两队中间,双手张开拦住两边的人,“这‘一线天’就这么宽,轿子往边上挪挪,棺木也靠里收收,挤挤总能过去!”
没人有更好的办法。李老三喘着粗气,挥了挥手让迎亲队的人退开。四个轿夫咬着牙,踩着冰碴子往路边的土坡挪,轿子晃得厉害,安澜在里面撞得胳膊生疼,她下意识地抓住轿壁上的红绸,却摸到一手冰凉,轿壁不知何时竟结了层薄霜。
对面的抬棺人也开始动,他们弯腰扛起棺木,一步步往这边挪。黑棺的一角擦过轿身时,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像是木头在啃骨头,又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安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刚想放下轿帘,就看见最右边的那个抬棺人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往旁边倒去,抬棺的杠子“咔嚓”一声歪了,黑棺“咚”地撞在红轿的侧面,棺盖“咔哒”一声错开了半寸。
那一瞬间,安澜正好看着棺盖错开的地方。她看见棺盖下露出的半张脸:青灰色的皮肤紧绷着,像是在冰水里泡过,嘴唇乌紫,没有一点血色,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明明该是紧闭的,却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正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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