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子?馄饨不合胃口?”张大爷不知何时坐到了他对面,手里拿着块抹布,关切地看着他,“我看你脸色不对,跟你妈吵架了?”
李小邪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摇了摇头。
张大爷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巷子深处那栋老宅的方向,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你妈啊……这些年,不容易。头几年,跟丢了魂似的,天天来我这摊子上坐一会儿,也不怎么吃东西,就望着巷口发呆,问我,‘张叔,你说我家小邪,现在该有多高了?胖了还是瘦了?会不会受委屈?’……那眼睛,总是肿的。”
老人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后来好些了,不那么天天来了,但逢年过节,或者听说哪里找到被拐的孩子了,她一准会来,还是问那句话,‘张叔,你说我家小邪……’唉,这当娘的心啊……”
这些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小邪强撑的堤坝。
他一直低着的头终于再也抬不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耸动。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砸在油腻的桌面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他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却发现自己让至亲承受了无尽苦楚的孩子,趴在简陋的馄饨摊小桌上,压抑地、无声地痛哭起来。
师父,赵清云,母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形象都在这一晚崩塌又重组,留下一个站在废墟中央,不知该恨谁、又该爱谁的他。
夜风吹过巷口,馄饨摊的灯泡轻轻摇晃,映照着桌上那碗渐渐凉透的馄饨,和那个趴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的年轻身影。
馄饨摊昏黄的灯光和夏夜的微风,稍微冷却了李小邪心头那团灼烧般的混乱。眼泪流过后,是一种深深的疲惫,还有一种无处着力的空茫。他没有立刻理清思绪的能力,但有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他得回去,回到那个刚刚被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却又承载着母亲二十年苦痛等待的家里。
付了钱,谢过欲言又止、满眼关切的张大爷,他转身走回那条熟悉的巷道。
老宅的门虚掩着,透出堂屋昏黄的光。他推门进去,屋里很安静,母亲不在堂屋。他顿了顿,走向厨房。
厨房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苏婉背对着门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是厨房那张老旧的水泥案板。案板上放着几棵还没择完的小青菜,旁边还有两个土豆。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手里攥着一块已经湿透的手帕,正无声地抹着眼泪。灶台冷清,显然她并没有心思做饭。
看着母亲瘦削的背影,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李小邪心头那股刚被夜风压下去的酸涩又涌了上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水池边洗了洗手,然后很自然地走到案板前,拿起了那把有些年头的菜刀。
苏婉听到动静,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看到是儿子,连忙用手背去擦眼泪,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小邪……你、你回来了……饿不饿?妈这就……”
“妈,你坐着。”李小邪打断她,声音有些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他拿起一棵青菜,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
“嚓、嚓、嚓……”
清脆而均匀的切菜声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异常沉稳、利落。青菜被切成几乎同等长短的小段,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这刀工,是小时候师父手把手教的,要求眼到、心到、手到,切药材时更是分毫不能差。此刻用来切菜,竟也游刃有余。
苏婉怔怔地看着儿子熟练的动作,看着他微抿的唇和专注的侧脸。那轮廓,那微微蹙眉的神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赵清云,也像是看到了多年前某个黄昏,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一个土豆,捡起地上的削皮刀,也开始慢慢地、仔细地削起皮来。
厨房里,只剩下菜刀与案板有节奏的碰撞声,削皮刀划过土豆表面的沙沙声,以及自来水偶尔滴落的声音。没有对话,没有眼神交流,只有母子二人各自忙碌的身影,被灯光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一种奇异的安宁,在这片沉默的忙碌中悄然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那些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话题。
青菜切好,土豆削净切片。李小邪转身打开那个老旧的单灶煤气炉,蓝色的火苗蹿起。他熟练地热锅,倒油,放入拍碎的蒜瓣爆香,然后下青菜翻炒。油烟升起,锅铲翻动,烟火气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厨房。
他没有做什么复杂的菜,只是清炒了一盘青菜,又用剩下的食材简单做了个土豆片汤。最后,他另起一小锅烧水,下了两把挂面。
面条在沸水中翻滚,他拿出两个碗,分别调好简单的酱油底味,滴上几滴香油。面煮好,捞入碗中,浇上一点面汤。接着,他拿出两个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单手将蛋液滑入还在滚着少许热水的锅里。不多时,两个圆润的荷包蛋便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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