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邪盯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目光仿佛要穿透时光，将那个与赵清云酷似的年轻男子看个分明。出租屋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衬得室内空气愈发凝滞。他胸腔里堵着一团乱麻，理不清，扯不断。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拿起手机，不管不顾地拨通母亲电话问个清楚的瞬间——
“叮铃铃铃——”
老旧手机的刺耳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打破了满室沉寂，也吓得李小邪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
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赫然正是他刚刚犹豫着要不要拨打的那个名字——苏婉。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失序的狂跳。他咽了口唾沫，指尖甚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思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平日里那温婉中带着关切，偶尔还会唠叨他按时吃饭的熟悉语调。而是一种……异常温柔，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和沙哑的声音。
“小邪……”母亲苏婉唤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情绪，“你……你最近还好吗？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话，急切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尤其是最后那句“有没有受伤”，尾音微微发颤，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李小邪的心尖上。
李小邪心里猛地一酸。
从小到大，母亲虽然柔弱，但在他面前总是努力表现得坚强。除了当年师父带他离开时，他几乎没听过母亲用这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话。
“妈，我很好。”他立刻回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安抚的意味，“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公司也挺好的，就是忙了点。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连珠炮似的反问，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难道是母亲知道了冥王袭击的事？还是……她也察觉到了赵清云的出现？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细微的、压抑着的呼吸声传来。这沉默让李小邪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过了足足有七八秒，就在李小邪忍不住要再次开口时，苏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那哽咽感更重了些：
“小邪……妈没事，身体好着呢。”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说道：“你……你最近有空吗？能不能……回家一趟？妈妈……妈妈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
回家？
李小邪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妈，你想跟我说什么？是不是……关于我爸的事？”
这句话问出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般轰鸣。
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的吸气声，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这沉默，几乎等同于一种无声的确认。
“小邪……”母亲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充满了愧疚和难以启齿的痛苦，“回家再说，好不好？电话里……电话里说不清楚……”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浸满了泪水：“小邪……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一直……一直瞒着你……”
这句“对不起”，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小邪的心上。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在这充满愧疚的道歉中烟消云散。
温师叔的推断，照片上的男人，赵清云的眼神……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母亲这通不寻常的电话，和她亲口说出的“对不起”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不得不面对的可能。
“妈……”李小邪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一定要回来……妈妈等你。”苏婉最后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期盼，然后，不等李小邪再回应，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小邪缓缓放下手机，身体有些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窗外霓虹的光芒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低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抬头，望向桌上那张旧照片。照片上，母亲依偎着那个酷似赵清云的男人，笑容灿烂，桃花纷飞，美好得不像真的。
而刚才电话里，母亲那哽咽、愧疚、带着恐慌和期盼的声音，却与照片上的明媚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么多年，母亲独自一人将他带大，从未提及父亲半个字。他曾经以为父亲是牺牲的警察，或者是因病早逝的普通人，甚至想象过他是浪迹天涯的侠客……却从未想过，真相可能如此接近，又如此……复杂。
“赵清云……父亲……”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难怪师父鬼手总是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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