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薄雾如纱,轻轻拂过七碑廊外焦黑的地面。
余烬未冷,昨夜那场撼动心魄的“七心共契”虽已落幕,可空气中仍浮动着一丝丝残存的灵压,像是大地尚未平复的呼吸。
顾微尘仍盘坐原地,身形单薄如纸,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唇角那道血痕早已凝成暗痂,可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仅靠一股执念维持着坐姿。
体内伪经脉如枯河裂网,寸寸欲断,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经络深处细微的撕裂感——那是强行承载七人情绪、痛感与灵机反噬所留下的创伤,如同无数锈钉扎进识海,缓缓腐蚀她的神志。
魏无牙蹲下身,铁掌轻伸,欲扶她起身。
“别动我。”她忽然抬手,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现在经络还在‘回响’。”
她闭目内视,将自身视作一件残破的文物——裂纹纵横、结构失衡,亟待修复。
前世修复古瓷时的经验在脑海中浮现:拼合碎片,须先辨其纹路走向,察其烧制肌理,再以最细微之力徐徐归位。
此刻,她以观微浆意念为针,以残存气机为线,一寸寸梳理紊乱的灵流,如同缝补一件濒临崩解的千年器皿。
就在此时,一道温热覆上她后颈七窍穴。
火疤妇跪坐在她身后,手中捏着一块从昨夜篝火中拾起的焦石,正用掌心碾成细粉,混入唾液调成灰糊,稳稳敷于穴位之上。
她动作粗糙却精准,低声道:“丹房里,火奴伤重时,就用这法子压火毒。”
灰粉甫一接触皮肤,竟泛起淡淡赤纹,隐隐与顾微尘体内残存的伪经脉走势相呼应。
焚心火种在她掌心微燃,不炽烈,却深沉如烙印。
顾微尘猛然睁眼,瞳孔微缩。
“你这火……不是外力。”她嗓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是‘记忆之火’?”
火疤妇一怔,随即苦笑,眼角皱纹如刀刻。
“它烧过我九百天,”她低声说,“每一道疤,都是它记住的路。我不是在控火,是在走它烧过的旧道。”
顾微尘沉默片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那簇火焰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被痛苦铭刻下来的“存在痕迹”,是时间与折磨共同锻造出的活体记忆。
而她昨夜借由共契感知到的情绪碎片,或许也正是如此:伤痛本身,也是一种可以共鸣的“灵性”。
不远处,七弦子立于“引”碑之侧,指尖轻抚那道由他断发化作的灵纹,神色莫测。
琴匣未开,可他周身气机如弦绷紧。
他冷冷看向顾微尘:“你强行为契,是逆天而行。匠道贵在有序,岂容杂乱无章?七心并联,本该循序渐进,而非以凡躯硬承反噬,自毁根基。”
顾微尘喘息未定,额角渗出冷汗,却仍抬头直视他:“那你说,什么是‘序’?是血脉纯正?还是人心齐一?”她抬手指向火疤妇掌心那道永不愈合的火痕,“她的火,烧的是压迫;老吴的耳,听的是大地呻吟;你的琴,奏的是孤绝——可若没有这些‘杂音’,七碑怎会共鸣?”
七弦子眸光一震,未语。
风掠过碑廊,卷起几缕灰烬,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
魏无牙静立一旁,握刀的手微微收紧。
他体内新生的经脉尚在适应,可比起昨夜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如今已如春溪初融。
他知道,这场共契不仅救了他们,也改变了什么——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这些人之间生根。
顾微尘缓缓合眼,重新沉入内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濒临极限,伪经脉断裂处正不断渗出混沌之气,若不及时“封釉固胎”,恐怕连站立都难。
但她更清楚,昨夜那一瞬的共鸣,揭示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真相:修炼之道,未必在于吸纳多少天地灵气,而在于能否让破碎之物彼此共振,让伤痕成为桥梁,而非阻碍。
就在她心神微动之际,一直默然伏地的石皮老吴突然浑身一僵。
他猛地俯身,右耳紧紧贴上青石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片刻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继而,一声极轻、极颤的呢喃,自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地脉……在哭。”石皮老吴的呢喃如一道裂痕,自青石地面蔓延至众人耳中,又悄然渗入心神。
那声音极轻,却似重锤砸落,震得七碑廊外残灰簌簌而起。
“地脉……在哭。”
顾微尘原本凝于内视的神识骤然一收,眼睫微颤,像是听见了某种久远的回响。
她未动,可指尖已无意识掐入掌心——痛感是清醒的锚。
她缓缓睁眼,目光落在老吴贴地的右耳上。
那耳朵黝黑如石,耳廓布满粗粝裂纹,仿佛整片北荒的风沙都沉淀其中。
此刻,它正微微抽搐,像在捕捉大地深处传来的呜咽。
“你听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几乎与风同频。
老吴没有立刻回答。
他仍伏着,指节死死抠进石缝,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正承受某种无形的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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