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她头上那残留的、被斩断的烦恼丝,已被她自己亲手剃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白色的头皮,有些地方还带着细小的血痕。一张原本妩媚动人的脸,此刻在青白的头皮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冷硬,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肃杀之气。水桶里浑浊的水面,映照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如同剃度修行般的女子形象。
她丢掉染血的碎石,走到水桶边,将冰冷的井水一捧捧浇在自己光洁的头上,冲洗掉血污和碎发。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眼神却变得更加清亮、锐利,如同被寒泉洗过的刀锋。
“从此,再无花魁杜莺歌。”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然,“只有杜莺歌。”
梁卉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心疼与理解。她默默转身,开始打扫这间布满灰尘的正屋。黄天越的目光在杜莺歌那光洁带血的头顶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随即也转身,开始检查院落的围墙和门窗。
残破的驿丞小院,在三人无声的忙碌中,渐渐显露出可供容身的模样。
接下来的两日,便在一种紧绷的平静中度过。
梁卉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两位伤者身上。上官燕舞服下九转回魂草精华后,枯竭的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在圣药的滋养下飞速稳固、复苏。她的脸色一日红润过一日,眉宇间那残留的冰寒早已消散,沉睡的气息变得绵长而有力,如同蛰伏的春雷,只待惊蛰。梁卉每日为她诊脉,眼中喜色越来越浓,只等她自然苏醒。
而欧阳晓晓的情况,则更为特殊。她体内玄冰玉髓重塑的经脉根基,如同新生的、极其脆弱的琉璃管道,需要温和而持续的生机稳固。梁卉每日都从寒玉匣中那株九转回魂草上,小心翼翼地切下米粒大小的一点根须,辅以温补药材,熬制成药性温和的汤剂,由杜莺歌小心地喂服。
汤药入体,沉睡的少女并无明显反应,只是那冰玉般剔透的肌肤下,似乎隐隐有极其细微的、温润的光泽流转,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她散逸出的那丝永恒寒意,似乎也微弱了一丝,不再那么刺骨。但她的意识,依旧沉沦在无边的冰封之中,如同被冻结在万载玄冰最深处的精灵。
杜莺歌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欧阳晓晓床边。她换上了一身梁卉找来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光洁的头皮已经结痂,配上她苍白却线条冷硬的面容,别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冷与坚韧。她每日为欧阳晓晓擦拭脸颊、梳理那柔顺如瀑的青丝(虽然少女的青丝依旧冰冷柔顺,无需梳理),动作轻柔而专注。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冰雕玉琢、毫无生气的脸,眼神复杂,有悲伤,有守护,也有一丝寄托。
黄天越则如同院落的定海神针。他大部分时间都盘膝坐在院中那棵枯死的槐树下,闭目调息。看似入定,实则“破藏真意”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了整个院落,并悄然向院墙外延伸,覆盖了方圆百丈的街巷屋舍。
青阳镇表面的死寂下,暗流依旧汹涌。
他清晰地捕捉到,镇守府衙的方向,时常有压抑的争吵和恐惧的低语,内容围绕着“七日病”、“死人”、“蛇蜕”等字眼。济世堂废墟附近,有不止一道鬼祟的身影在夜间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更远处,几道极其隐晦、带着冰冷审视意味的气息,如同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时隐时现,始终没有靠近这座小院,却充满了耐心。
那枚黝黑的蛇形金属片,如同冰冷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幕后的毒蛇并未远去。
第三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
梁卉照例为上官燕舞诊脉,指尖下那沉稳有力的脉搏让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燕舞姐恢复得极好!脉象平稳有力,本源稳固,体内残留的寒气也彻底化尽了!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便能醒来了!”她兴奋地对正在院中练一套舒缓拳法的杜莺歌说道。
杜莺歌闻言,停下动作,冷硬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轻松,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屋内欧阳晓晓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枯坐槐树下的黄天越,双眸骤然睁开!
他的“破藏真意”捕捉到,距离小院约莫两条街巷的一处废弃民居内,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骤然响起!那声音,与当夜客栈中“蜕皮蛇粉”被激发时的声响如出一辙!紧接着,是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被扼断喉咙的闷哼!
有情况!
黄天越身形未动,但强大的感知瞬间锁定了那个方向。他“看”到,那间废弃民居布满灰尘的泥地上,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正剧烈地抽搐着!那人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失去水分,如同风化的树皮!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皮屑”,正从他抽搐的身体表面簌簌脱落!那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正是皮屑脱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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