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寒意似乎更浓了,凝结在石壁上的冰霜无声增厚,映照着梁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纯黑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黄天越眼中那簇疯狂跳动的幽蓝火焰,以及寒玉床上上官燕舞苍白如纸的面容。
“直到她好起来为止?”梁卉的声音像冰棱摩擦,带着刺耳的讥诮,“好大的口气。你可知‘好起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要一次次把自己这块好不容易雕琢成型的‘玉’,亲手凿出裂痕,一次比一次深,直到它碎成齑粉!而每一次,都可能直接把她拖进真正的九幽玄冰里,永世沉沦!”
她指着石桌上那张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经络图:“‘归墟引’!这名字听着就晦气!归墟是什么?是万水尽头,是天地归寂之所!这法子就是在死寂的边缘,撬开一丝缝隙,窃取那点阴阳流转、寂灭生发的一线天机!成功率不足一成,每一次尝试都是向阎王叩门!你告诉我,你能试几次?三次?五次?还是十次?然后呢?你根基尽毁,变成废人,她呢?运气好点,煞毒被暂时压回左肩,苟延残喘;运气不好,当场爆体,连块完整的冰都留不下!”
她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字字诛心。黄天越握着那张薄薄皮纸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每一次尝试都是对自身根基的永久损伤,如同在美玉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代价之沉重,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我…咳咳…”寒玉床上,传来一声微弱至极、带着冰渣碎裂般声响的咳嗽。上官燕舞不知何时艰难地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看向黄天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惊怒杀意,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凉的清醒。“黄…天越…停下。”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分辨,每一个字都像从冻结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
“梁医师…说得对…此法…凶险绝伦…是绝路…”她努力地想摇头,脖颈却被左肩蔓延的灰白冰霜死死锁住,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死死盯着黄天越,“我身负玄阴煞毒…乃是宿命…不值得…不值得你如此自毁前程…为我…陪葬…”
最后两个字,轻若蚊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宁愿在煞毒的缓慢侵蚀下走向寂灭,也不愿拖累他人,尤其是这个刚刚重塑寒玉心、本可有一番作为的黄天越,陪她一同踏上这条十死无生的绝路。
石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上官燕舞体内那盘踞在左肩、蠢蠢欲动的灰白寒气,散发出无声的死亡威胁。
黄天越的目光从上官燕舞苍白决绝的脸上移开,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掌心的纹路似乎都因刚才强行引动万年玄冰髓淬炼心脉而变得更加清晰、冰冷。寒玉心跳动沉稳,内里蕴含的力量更加磅礴,却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份新生的脆弱——那是强行弥合的根基,如同布满细微冰纹的琉璃盏。
绝路?自毁?陪葬?
破庙风雪中濒死的冰冷,玄蛟煞气灼烧经脉的剧痛,寒玉心初成时那份重获新生的悸动…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寒玉床上,她每一次因痛苦而弓起的脊背,每一次压抑到破碎的喘息,那灰白冰霜一点点吞噬生机的死寂阴影。
他的命,本就是捡来的。是欧阳晓晓从风雪里拖回来,是上官燕舞以自身为炉鼎引走玄蛟煞气余烬,是药王谷给了他重塑的可能。若没有她们,他早已是荒郊野岭的一具枯骨。前程?在破庙里冻僵时,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宿命?”黄天越缓缓抬起头,幽蓝的眸子如同寒夜中骤然亮起的星辰,那股近乎疯狂的决绝非但没有因两人的劝阻而熄灭,反而在巨大的压力下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坚硬。“我的宿命,就是在那破庙里冻死。是你们,斩断了那条路。”
他不再看梁卉,也不再看上官燕舞,目光牢牢锁定了石桌上那张繁复玄奥的经络图,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的重锤:
“告诉我,何时开始?”
梁卉纯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看着黄天越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眸子,又扫过寒玉床上上官燕舞瞬间失神、随即涌上复杂难言情绪的脸,最终,所有的刻薄、讥诮、愤怒都化作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叹息,如同冰屑落地。
“疯子…都是疯子…”她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尖锐,只剩下一片近乎麻木的凝重。“子时三刻,阴寒最盛,亦是煞毒最为活跃之时。那时动手,引动‘共鸣’的契机稍纵即逝,但…风险也最大。”
她不再废话,走到石桌前,开始准备。药箱被完全打开,不再是之前的金针玉瓶,取出的东西透着一股诡异的森寒。三支细如牛毛、通体漆黑、非金非木的尖针,针尖闪烁着一点幽邃的乌光,仿佛能吸摄人的魂魄——定魄针。一块巴掌大小、布满天然孔窍、不断渗出阴冷寒气的灰白色石头——九窍阴煞石。最后,是一小撮闪烁着细碎冰晶光芒的深蓝色粉末,散发着极致的寒意,正是之前喂给黄天越的万年玄冰髓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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