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那一大堆“大哥的爱”妥善处置完(大部分分给了商队弟兄,只留了必需品),我正揉着被狼皮大氅捂出一身汗的脖子,胡铁彪又一把搂住我,带着几分酒气(估计是刚才在集市顺手买的)和不容置疑的豪迈:
“走走走!二弟,那些零碎玩意儿不算什么!跟哥回家!你嫂子酿的马奶酒,那才是一绝!外面买不着!咱哥俩接着喝,接着唠!”
“家?”我微微一怔。在我印象里,胡铁彪这种刀头舔血的豪侠,该是四海为家,客栈、营地才是他的归宿。
“对啊!老子在这白驼集,好歹也有个窝!”他嘿嘿笑着,颇为自豪,拉着我就往集市边缘走。
穿过几条逐渐安静的土路,来到一片依托着山壁开凿的窑洞区域。这里不如集市中心喧闹,却多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胡铁彪在一扇挂着旧皮帘的木门前停下,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婆娘!我回来了!还带了咱兄弟!快,好酒好肉伺候着!”
门帘掀开,一个围着布裙、面容朴实红润的西域妇人探出头,看到胡铁彪,眼里带着笑意,又看到我,连忙用带着口音的官话招呼:“当家的回来了?快请客人进来!”
这就是胡铁彪在西域的“家”。一个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温暖的窑洞。土炕占了一半,炕桌上摆着瓜果,墙上挂着弓箭和几张兽皮,角落堆着粮食袋,处处透着踏实过日子的气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炕上玩着羊拐骨,见到胡铁彪,欢呼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臭小子,这是你王玥叔叔,快叫人!”胡铁彪一把将儿子扛上肩头,引得孩子咯咯直笑。
“叔叔!”小男孩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这一声“叔叔”,瞬间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穿越以来,颠沛流离,腥风血雨,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属于“家”的温暖了?我看着胡铁彪那粗豪脸上此刻洋溢着的、与江湖戾气全然不同的满足笑容,看着他妻子忙前忙后端出奶疙瘩、馕饼,看着那调皮的孩子……眼眶竟有些发热。
“傻站着干啥?上炕,上炕!”胡铁彪把我按在炕桌边。他妻子端上来一个陶罐,刚一打开,浓郁醇厚的奶香和酒气便弥漫开来。
“来,二弟,尝尝你嫂子的手艺!这马奶酒,劲儿足,但不上头!”胡铁彪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大碗,乳白色的酒液在粗陶碗里晃动。
没有精致的酒杯,没有繁琐的礼节,只有粗陶大碗和浑厚浓香的马奶酒。我们盘腿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就着简单的吃食,一碗接一碗地喝。
酒至酣处,胡铁彪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不再只是吹嘘自己的江湖经历,开始说起他如何在这白驼集站稳脚跟,如何与他妻子相识,说起孩子的调皮,说起对未来的盘算……这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话题,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比任何江湖传奇都更让我动容。
我也渐渐放开了,说起一些前世记忆里模糊的、关于“家”的温暖片段,说起险空山上学艺时玄冲师父表面严厉下的关怀,说起北华五杰那些傻小子们的趣事……当然,关于穿越的核心秘密和那些沉重的恩怨,我依旧深埋心底。
我们聊着,笑着,有时也沉默着,只是碰碗,喝酒。马奶酒的后劲的确绵长,让我浑身暖洋洋的,头脑有些晕眩,但心里却无比清明和舒畅。
“二弟!”胡铁彪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眼神灼灼,“别看哥哥我现在好像落定了,但你的路,哥哥懂!心里有火,眼里有光,身上背着事!哥哥没啥大本事,但这白驼集,这个家,永远有你一个炕头,一碗酒!”
这话朴实无华,却重逾千斤。
我不知道最后喝了多少,只记得是胡铁彪的妻子笑着收走了我们的酒碗,给我们盖上了厚厚的毛毯。我和胡铁彪并排躺在温暖的土炕上,他那震天的呼噜声就在耳边,旁边是他睡得香甜的妻儿。
窑洞里,只剩下油灯微弱的光芒,和马奶酒残留的香气。
我躺在那里,听着洞外隐约传来的大漠风声,感受着身边如家人般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充实。
**江湖不只是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江湖,也可以是这样一间温暖的窑洞,一碗浑厚的奶酒,一份毫无保留的兄弟情义,一个可以暂时放下所有防备的“家”。**
这一次,大哥带我回的,不是消费场所,而是他视为珍宝的“家”。这份情谊,比任何神兵利器、珍宝皮货,都更让我感到富有和温暖。
我知道,明天醒来,我依旧要踏上寻找《青囊补天录》的漫漫长路,前路未知,艰险依旧。
但至少今夜,我不是漂泊的孤雁,我回家了。
喜欢回梦江湖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回梦江湖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