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座古老的斗技场,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蜿蜒的石阶小路向下延伸,通往一片被群山环抱的、笼罩在永恒月光下的幽深山谷。这里没有维格利德城区那种圣洁的光辉,有的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静谧而又忧伤的美。
银色的月光如同轻纱,温柔地披洒在山谷中的每一寸土地上。谷中溪流潺潺,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月光,如同流淌的星河。两旁的岩壁上,生长着一种会发出微弱蓝光的奇特苔藓,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将整个山谷点缀得如梦似幻。
“这里是……‘月光之谷’(Crescent Valley)。”
贝优妮塔站在山谷的入口,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景象,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这个名字,再次如同钥匙般,触动了她记忆的枷锁。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更加清晰的画面——
年幼的自己,因为是“禁忌之子”,被族人所疏远。她不能和其他魔女孩子一起训练,只能独自一人,在这片山谷中,跟着一位同样被视为“禁忌”、脸上总是带着悲伤笑容的魔女导师,学习着最基础的魔女之术。
她看到了一个同样年幼的、留着铂金色头发的女孩,总是偷偷地跑来这里,用一种充满竞争和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不由分说地与自己展开一场场“对决”。她们的战斗,是她童年里为数不多的、能够证明自己存在的快乐时光。
她还看到了……一个温柔的、有着和自己同样黑色长发的女人,在夜深人静时,会偷偷地来到山谷,隔着很远的距离,用充满爱意与愧疚的眼神,凝望着自己。
那是……妈妈……
“喂,你怎么了?”
凯因的声音,将贝优妮塔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了现实。他注意到,贝优妮塔的眼神变得异常空洞,身上那股总是张扬外放的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没什么。”贝优妮塔猛地回过神,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画面驱散。她不喜欢这种被过去束缚的感觉,这让她感到脆弱。
“只是觉得这里的月色不错,想多看一会儿罢了。”她用一贯的轻佻语气掩饰着内心的异样,然后拉起一旁正好奇地看着发光苔藓的瑟蕾莎,“走了,小鬼。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样。”
三人沿着石阶,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这里的气息很特别,既没有天堂那种令人作呕的圣洁之力,也没有地狱的硫磺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纯粹的、属于“暗”与“月”的魔力。这里是安柏拉魔女的圣地,是她们汲取力量、与黑暗沟通的地方。
走在这里,贝优妮塔感觉自己体内的魔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高涨,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但同时,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也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头痛和心悸。
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蘑菇构成的、如同童话仙境般的森林,来到了一条溪流边。溪流旁,有一座被藤蔓缠绕的、看起来已经废弃了数百年的石屋。
“好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贝优妮塔看了一眼天色——虽然这里永远是夜晚,但月亮的位置还是会发生变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已经因为记忆的冲击而达到了极限,需要休息。
凯因点了点头,他也能感觉到贝优妮塔状态的不稳定。他走到石屋前,右手轻轻一挥,缠绕在门上的粗大藤蔓便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断般,纷纷滑落。他推开石门,一股混合着尘土与干草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石屋内很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上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凯因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走到角落,将怀里的瑟蕾莎轻轻放下。小女孩似乎也累坏了,一沾到地面,就靠着墙壁,抱着她的“柴郡”布偶,很快就睡着了。
凯因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轻轻地盖在了瑟蕾莎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到贝优妮塔正靠在门口,抱着双臂,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凯因平静地问道。
“没什么。”贝优妮塔摇了摇头,她走到石床边,用魔力将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优雅地坐下,“只是在想,你还真是个天生的‘保姆’呢。”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凯因走到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是吗?”贝优妮塔轻笑一声,她从自己的魔发中,变出了一根樱桃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我倒觉得,你很享受照顾别人的感觉。无论是那个小鬼,还是……我。”
凯因沉默了。
“被我说中了吗,小白狼?”贝优妮塔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守护,是我的‘道’。”良久,凯因才缓缓开口,“守护我所珍视的人,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并非享受,而是……必需。”
“必需品,吗……”贝优妮塔咀嚼着这个词,然后突然笑了,“哎呀呀,真是个沉重的男人。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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