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畔轰鸣,刺鼻的化学试剂气味与灼热的气浪似乎尚未散去。陆云晚最后的意识,定格在实验室那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意外事故中。
然而,预期的疼痛与永恒的黑暗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身体不受控制的颠簸。
耳边是喧嚣嘈杂的声音,吹吹打打,锣鼓唢呐,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议论声。这绝不是医院该有的寂静,更不是天堂或地狱应有的氛围。
陆云晚猛地睁开眼。
视线所及,却是一片刺目的红。
一块厚重的红色锦缎盖头遮挡了她的视野,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绣工繁复、同样大红色的古代嫁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是……哪里?
她不是在实验室里吗?
一股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让她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
零零散散的信息拼凑起来:陆云晚,十六岁,当朝吏部侍郎陆明远的庶出女儿。生母早逝,在府中如同隐形人般存在了十几年。如今,却被一纸婚书,塞进花轿,要嫁入那座门第显赫、却危机四伏的永宁侯府,给那位传闻中重伤濒死、或是早已战死沙场的永宁侯秦啸——冲喜。
填房。冲喜。侯门深似海。
这几个关键词,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陆云晚刚刚复苏的意识。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医药高材生,实验室的准博士,竟然……穿越了?而且是在如此诡异、如此被动的境地之下!
花轿依旧不紧不慢地颠簸着,外面的喧闹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虚弱和轻微的颤抖,那是原主残留的恐惧与无助。
冷静,必须冷静!
陆云晚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中的混乱和身体的僵硬。作为科研工作者,她最大的优势就是无论在何种逆境下,都能强迫自己保持理性的思考。
她悄悄抬起手,想掀开盖头的一角,观察一下外界。指尖刚触到那滑凉的布料,轿外就传来一个压低的、带着几分不耐和轻蔑的中年女声:
“我说秋月姑娘,你就别磨蹭了,赶紧扶着点新夫人!这眼看就要到侯府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镇定的年轻女声回应道:“李嬷嬷放心,我省得的。”
看来,这就是她目前的“自己人”了,一个叫秋月的丫鬟。而那个李嬷嬷,听语气便知不是善茬。
陆云晚放下手,放弃了查看的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在完全摸清处境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开始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以及这桩荒唐婚姻背后的信息。
永宁侯秦啸,大周朝赫赫有名的战神,军功卓着,圣眷正浓。但月前边关传来急报,侯爷深入敌后遭遇埋伏,身负重伤,生死不明。侯府老太君爱孙心切,听信了游方道士的话,认为娶一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或可挽救孙儿性命。而陆云晚这个侍郎府里无人问津的庶女,恰好符合那所谓的“吉利”八字,便被家族像丢弃一件无用之物般,塞进了这顶通往未知深渊的花轿。
填房……这意味着侯府之前已有过一位正室夫人,想必早已留下嫡子嫡女,关系错综复杂。而冲喜……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若侯爷无恙,她这个冲喜新娘或许还能得个名分;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那等待她的,恐怕就是守活寡、甚至被殉葬的悲惨命运。更何况,深宅大院里的明枪暗箭,岂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能轻易应对的?
前途何止是未卜,简直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
原主就是在这样的绝望和恐惧中,或许是在上轿前哭晕过去,或许是一路担惊受怕心力交瘁,才让来自异世的她,占据了这具身体。
陆云晚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在另一个世界凭借努力即将获得崭新的人生,却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接受这样任人摆布的命运?不,绝不!
实验室的意外夺走了她一次生命,这机缘巧合的重生,她绝不能辜负。哪怕开局是地狱难度,她也要拼出一条生路来!
可是,生路在哪里?
无权无势,无钱无靠,甚至连身体健康都未必能保证(从这具身体的虚弱感可知)。她所依仗的,只有来自现代的灵魂,和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中医药知识、香道技艺……但这些,在眼下这顶摇摇晃晃的花轿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她心绪纷乱,努力思索破局之道时,花轿的颠簸骤然加剧,似乎是拐了一个急弯,外面传来的议论声也更加清晰了些。
“快看,永宁侯府到了!”
“啧啧,真是气派啊!不过这冲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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