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漫长而黑暗,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心脏撞击胸腔的轰鸣。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重重摔落在富有弹性的、如同某种高分子材料构成的缓冲网上,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们头晕目眩,筋骨欲裂。
云棠在洛林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她浑身血迹斑斑,银色光辉已彻底内敛,只剩下眼底深处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银芒。过度透支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内部。穹顶极高,他们坠落的洞口在极高处已然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脚下是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下方深处传来稳定的、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低温金属的气息,温度明显低于地表,带着一种人工维持的恒冷。
四周的弧形墙壁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不断流动、变换着复杂数据和结构图的巨大光屏构成,幽蓝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地下空间,也映照出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狼狈而渺小的身影。
这里没有猩红藤蔓,没有腐败气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超越时代的科技感。
“我们……这是在哪里?”一个队员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远超他们的认知。
球形空间的一侧,有一扇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门户。门户旁,立着一座等人高的全息纪念碑,上面用多种语言镌刻着一行字:
【方舟计划 - 第7号生态观测站 - 愿火种不熄,文明永续】
“方舟计划!”洛林瞳孔一缩,“避难所日志里提到过!这是旧时代应对末日的真正方舟之一!”
他们谨慎地穿过那道门户,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震撼。门户后,是一个更加广阔无垠的空间,仿佛将整个地下掏空。上方是模拟的自然天穹,投射着柔和的日光(尽管是虚拟的),下方是一片片规划整齐、却早已枯萎荒芜的生态农场,干涸的灌溉渠道如同大地的伤疤。更远处,依稀可见废弃的居住区和研究设施。
这里,俨然是一个完整的地下生态循环系统,一个试图在末日中延续文明的火种。然而,如今这里死寂一片,唯有自动化维护机器人在固定的轨道上无声滑行,履行着早已失去意义的程序指令。
他们沿着中央大道向前探索,在一些建筑的墙壁上,发现了许多保存完好的全息日记片段。点开后,是不同身份的“方舟”居民留下的影像,记录着这里从充满希望到最后绝望的过程:
【…能源配额再次削减,‘创世引擎’负荷已达临界…外界‘猩红潮汐’污染指数持续飙升,隔离屏障压力巨大…】
【…‘低语’…能穿透物理隔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幻觉,攻击他人…精神防护协议效果有限…】
【…我们失败了…‘源初代码’的污染是不可逆的…它不仅在吞噬地表,也在侵蚀‘方舟’的根基…‘创世引擎’即将过载…我们必须…沉眠…等待渺茫的…未来…】
最后的记录,是一位面容憔悴的指挥官,他身后是无数排列整齐、如同棺椁般的低温休眠舱。
【…我是第七观测站指挥官艾德里安…根据‘先知’协议,启动最终预案:分离观测站主体,强制进入深层休眠,封锁所有出入口…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时间…或者…某个来自‘外面’的…变量…愿后来者…能找到不同的答案…】
记录到此结束。显然,这个观测站的“沉眠”计划并未等到复苏的时机,便在漫长的时光中彻底沉寂。
根据地图指引,他们来到了这个地下空间最核心的区域——“创世引擎”控制中心。那是一个布满各种复杂操控界面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进行着复杂三维建模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地球仪。只是这个地球仪上,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区域,都被蠕动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所覆盖,代表着“猩红孢团”的污染范围。
而在控制台的主屏幕上,一行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字体触目惊心:
【警告:“源初代码”同化进程92.7%…“创世引擎”核心逻辑遭受侵蚀…“方舟”防火墙即将全面崩溃…预计剩余时间:71小时38分22秒…】
“它在把整个‘方舟’系统,连同地表的孢团,改造成一个统一的…怪物!”洛林骇然道。这个旧时代文明的最后火种,非但不是避难所,反而即将成为催生终极灾难的温床!
云棠走到控制台前,将手按在感应区。她试图调用自己残存的银色能量进行感知,却发现这里的系统底层代码已经被那种混沌的“源初代码”污染严重,充满了攻击性和排异性。
然而,就在她准备撤回感知时,那被污染的系统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信号”,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信号的波动模式…与虚拟世界中,盖亚的核心意识,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却又更加原始,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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