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嬴政寝宫之侧的静室,与其说是静室,不如说是一座被临时清空、改造过的小型偏殿。殿内原有的奢华陈设已被移走,只余下光洁的黑曜石地砖和空荡的四壁。窗户被厚重的玄色锦缎帷幕严密遮挡,不透一丝天光,唯有中央区域被几盏散发出稳定柔和白光的玉灯(实为马小云带来的LED无影灯)照亮,形成一片奇异而纯粹的光明领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略带苦涩的气味,并非草药,而是系统出品的消毒剂气息。
嬴政身着素色寝衣,平躺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铺着洁净白布的木榻上。他闭着眼,面色在冷白灯光下更显蜡黄,胸膛的起伏略显急促,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内心的紧张与不适。将自身置于如此陌生、甚至有些诡异的环境,完全放弃掌控,任由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施为,这对于掌控欲极强的他而言,不啻于一种酷刑。赵高被严令守在殿门外,不得入内,这更增添了一丝孤注一掷的悲壮。
马小云站在榻边,神情专注而平静。他同样穿着系统生成的、类似手术服的洁净白衣,戴着口罩和薄如蝉翼的无菌手套。这身装扮在嬴政看来,已是怪诞至极,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陛下,请放松。过程很快,并无痛楚。马小云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首先使用的,并非直接治疗的药物,而是一套连接着轻薄贴片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当他把那些冰凉的贴片按照系统指引,贴在嬴政手腕、胸口时,嬴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皮微颤,但终究没有睁开,也没有出声反对。随后,监测仪小巧的屏幕上开始跳动起嬴政从未见过的图形和数字(心率、血氧、血压等),这超越认知的景象,进一步冲击着这位帝王的心理防线。
接着,马小云取出了此次治疗的核心——一瓶透明的营养液和一套精细的静脉输液器具。当那闪烁着寒光的无菌针头暴露在灯光下时,即便以嬴政的定力,呼吸也不由得一滞。他能感觉到马小云用蘸着清凉液体(碘伏)的棉签在他左前臂内侧擦拭,然后,一种极其轻微、如同蚊叮般的刺痛传来。
他忍不住微微睁眼,恰好看到那细长的银色针尖,已然精准地刺入了他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中,暗红色的血液回流进透明的细管,随即,那未知的、清澈如水的药液,开始通过一条奇怪的透明细绳(输液管),一滴一滴,稳定地输入他的体内。
这一幕,带给嬴政的震撼,远超掌心生光。将外物直接送入血脉!这是连最离奇的神话中都未曾记载的方式!他感到一股冰凉的细流沿着手臂缓缓上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奇异舒适感的体验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那滴管,看着生命赖以运行的血液与未知的液体在自己的身体内交汇,仿佛目睹了一场发生在微观世界的、神圣又亵渎的仪式。
马小云调整好滴速,便安静地守在一旁,目光偶尔扫过监测屏幕,大部分时间则观察着嬴政的反应。
最初几分钟,嬴政只能感受到那冰凉的异物流入和内心巨大的不安。但渐渐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开始从体内滋生。
首先是那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似乎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悄然化开了一些。紧接着,一股暖意,并非丹药带来的燥热,而是融融的、如同春阳化雪般的暖流,从注入点开始扩散,缓缓流遍四肢百骸。他那常年因伏案劳作而酸痛僵硬的肩颈,仿佛被无形的手轻柔按摩,松弛了下来;沉闷郁结的胸口,似乎打开了一扇气窗,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深长;就连那时常隐隐作痛、被丹毒侵蚀的肝区,也传来一阵轻松的凉意。
更让他震惊的是精神层面的变化。多年来,他的头脑如同被浓雾笼罩,需要依靠意志力强打精神,处理繁重政务。而此刻,那浓雾仿佛被清风吹散,一种久违的、清晰的、精力充沛的感觉重新回到他的意识中。思维变得敏锐,感官似乎也更加清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欢快奔流的生机。
这种变化是如此明显,如此迅速,与他服用丹药后那种虚浮的亢奋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疲惫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扎扎实实的、回归本源的舒适与力量感。
嬴政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了数十年的浊气一并排出。他睁开眼,眼中的浑浊和血丝似乎都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异、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
这……这便是修复之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帝王的威严,更像是一个久病缠身之人骤然看到康复曙光的激动。
陛下,此乃第一阶段清毒固本之初始。马小云平静地回答,并未因这显着的效果而自得,此药剂主要为陛下补充身体急需之精微物质,中和部分浅表毒素,疏通部分淤滞之气血。故初次感受会尤为明显。后续治疗,将深入脏腑,过程或许缓慢,效果亦不如此次显着,但乃是根治之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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