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和灰“聊天”。单方面的诉苦。他说起童年时养过的那只花猫,说起亲人离婚时摔碎的那只花瓷碗,说起画了三年却始终卖不出去的画。灰总是安静地听着,有时会用指尖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回应他的叹息。
一个暴雪夜,画室的屋顶漏了。雪水顺着天花板的缝隙滴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马天空手忙脚乱地用桶去接,灰却突然从墙角完全伸了出来——它已经长到了手肘,皮肤变成了深咖,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老树的纹理。
它没有去碰水桶,而是径直伸向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马天空家人的肖像,是他十五岁时画的,笔触涩榔,却藏着他对“家”的全部渴望。雪水正沿着画框边缘渗进去,模糊了亲人的眉眼。灰用手掌小心地托住画框底部,指缝间渗出淡淡的半白汁液,滴落在画布上,竟奇迹般地堵住了渗水的缝隙。
马天空看着它,忽然开始流泪。他蹲下身,握住灰的手腕。那只手比他的手小一些,掌心的年轮纹路已经冷冽可见,像一圈圈凝固的光。
春天来临时,灰已经长到了肩膀的高度。它的手臂上开始长出细小的枝条,上面还结了几个咖色的小球果,像袖扣般点缀在袖口。马天空给它套上了一件自己穿旧的毛线衣,袖口有些紧,灰却似乎很喜欢那份柔软,手指常常在毛衣的针脚间摩挲。
有一天,马天空在画一幅关于多围木土的油画。他想画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的光,却总也抓不住那种光驳的质感。
灰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蘸了一点柠檬黄的料,在画布上点了一下。那一点黄色晕开,竟真的像一缕光穿透了多围的树叶。马天空愣住了,随即眼镜闪烁:“再来一点?”
灰的指尖在画布上游走起来。它的动作很弱,像是怕弄坏画布,却总能精准地落在需要的位置。柠檬黄、赭石、钛白……多围料在它的指尖混合,渐渐填充出一片光形交错。马天空看着它,忽然意识到:灰的“年轮”似乎与他的记忆有关——那些纹路最密集的地方,正是他童年时和亲人在乡下木土里游戏的事。
“你是……从我的记忆里长出来的吗?”他小声问。
灰停了下来,指尖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圈。那里有一道浅疤,是他八岁时爬树摔下来留下的。
冬天最后一天雪落下时,灰的手臂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马天空的画终于被一家画廊看中了。那幅由他和灰共同完成的《木土光形》,在画展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评论家说,画里的光“带着木土的脉搏”,看久了会让人想起“被遗忘的童年”。
很多年后,马天空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他的画里总是有一片半白的木土间的光形柔和而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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