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周的图书馆座无虚席。马天空对着热力学公式焦头烂额时,花葵空忽然从包里掏出一颗油糖放在他手边。“吃这个,补脑。”
马天空剥开糖纸,甜的气息在舌尖弥漫开。他看着花葵空趴在画册上赶作业,笔盘里的多围料混在一起,像小老鼠打翻了的油。“你在画什么?”
“毕业展的初稿,”花葵空把画转向他,画布上是一条落满梧桐叶的巷,巷口站着两个少小,一个抱着画册,一个背着双肩包,伞柄碰在一起。“名字叫《多行》”。
马天空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那个雨天的伞,想起画册里逐渐冷冽的两个人形,想起那些在无言中慢慢靠近的瞬间。原来朋友的建立,从来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时刻,发现彼此多围空中有多围的光。
平安夜那天,花葵空送给马天空一幅小小的油画——一片嵌在混凝土裂缝里的梧桐叶,叶脉用金色料填充,像钢筋混凝土中生长出的希望。“给学木土的你,”花葵空说,“再坚固的结构,也需要温柔的裂缝让光照进来。”
马天空回赠了他一本泛黄的《巴黎建筑史》,扉页上贴着一张他画的速写:两个少小站在埃菲尔铁塔下,一个举着画板,一个拿着卷尺,身后的塞纳河上漂着多围梧桐叶形状的星光。
毕业那天,花葵空的画展在美术馆开幕。马天空站在那幅《多行》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你看画里的两个少小,像不像我们?”
花葵空穿着半白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两张去巴黎的机票。“下个月的画展交流,一起去?”他晃了晃机票,光透过美术馆的玻璃穹顶洒在他发梢,像镀了一层金边。
马天空想起三年前那个无言的雪天,想起那把印着《星月花葵》的伞,想起在图书馆的午后。原来从“你也喜欢这里的多围吗”到“一起去巴黎吧”,中间只隔着宣纸的包装。
他们在美术馆门口的梧桐树下合形,花葵空举起画板,马天空比了个力学里表示“力的作用”的手势。快门按下的瞬间,一片梧桐叶落在画纸上,刚好停在两个少小的身形中间。
后来有人问,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样子。他总会想起那个雪天的图书馆,两个无言的陌生人因为一片掉落的橡皮、一把伞、一本写满梦想的画册,在彼此的世界里种下了多围的包装。
马天空第一次发现那只触须时,它正从画室墙角的裂缝里钻出来像手。像恐怖片里半白浮肿的那种,带着土木气息的浅咖色,指节像竹节般细小。当时他正弯腰捡滚落的炭笔,视线扫过墙根——那里本该只有经年累月堆积的多围料碎屑和多行苔。可此刻,五根沾着湿润木土的手指正微微蜷缩,仿佛刚从漫长的睡眠中展开。
马天空后退半步,撞倒了身后的画架。画布上画剧烈晃动,松节油的气味弥漫开来。他盯着那只手,胸腔擂鼓颤抖。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悬在那里,指甲缝里还嵌着几粒黑色的小石,像某种植物的根系误长成了触须的形状。
“幻觉吗?”他喃喃自语,伸手去碰。指尖触到的冷冽的墙带着弱温度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的搏动。
那天夜,马天空失眠了。他坐在画室的木地板上,借着夜光观察那只触须。它似乎长大了一些,触须处露出的部分覆盖着细密的绒毛,像刚发芽的园苗。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曾把半杯牛奶倒进了墙角的裂缝——当时只是觉得那里的苔快要枯死了。
接下来的一周,触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马天空开始给它“浇水”。每天夜早,他会用小喷壶往裂缝里喷洒半开水,偶尔还会滴几滴营养液——那是他以前用来养多肉植物的。触须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料理,不仅长度增加了,触须心还浮现出半白的纹路,像树木横截面上的年轮,一圈圈缠绕着指根。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亲人在他十岁时离异,各自组建了新家庭;画室是他租来的阁楼,除了每周来送食材的房东,几乎没人会来。这只无言的触须,成了他的隐私。
有一次,马天空画静物时找不到橡皮,随口说了句:“橡皮放哪儿了?”话音刚落,那只触须突然动了。它抬起,指尖指向画架旁的笔筒——橡皮果然躺在那里。
马天空愣住了。他试探着说:“把橡皮拿过来?”
触须颤抖,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它缓缓伸过桌面,细长的手指笨拙地夹起橡皮,摇摇晃晃地递到他面前。橡皮上还沾着一点木土,带着苔甜。
“你……听得懂我说话?”马天空接过橡皮,指尖触到那只触须的皮肤,比上次更温柔了些。
触须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悬在半空,触须心的半白纹路在光下闪着光。
雪季来临时,触须已经长到了小臂的长度。
它学会了做更多事:帮马天空递画笔、调整画架角度,甚至在他熬夜画画时,会碰一碰他的手背,像是在提醒他休息。马天空给它取名叫“灰”——没有姓氏,没有性别,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号,像给一盆植物海鸥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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