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黑岩一把揪住中村的衣领，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瞪着他。
“近……近千人……”
中村艰难地重复道。
黑岩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靠在一辆被流弹打得千疮百孔的辎重车上，大口喘着粗气。
近千人！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就这么没了？！
前一天，在老虎山脚下与八路军反复争夺，打得那么激烈，伤亡也不过两百多人。
可刚才，仅仅不到二十分钟的空袭，就让他损失了将近一千人！
这几乎是整个旅团四分之一的战斗兵员！
更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明明知道八路军拥有空中力量，却在胜利在望的骄横情绪下，忽视了防空和伪装！
旅团部的位置虽然靠后，但也并未进行充分隐蔽，在空袭中也遭到了扫射，损失了不少参谋和通讯人员！
愚蠢！简直是愚蠢透顶！
巨大的损失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进攻欲望和侥幸心理。
失去了炮兵支援，面对占据地利、火力得到加强的八路军，再强行仰攻老虎山，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剩下的骑兵，已经失去了再次集结进攻的勇气和组织。
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广阔的草原上，惊魂未定。
“命令……”
黑岩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充满了无力感，
“各部……不再集结，以中队、小队为单位，向北……撤退。交替掩护，注意警戒。”
他看了一眼南方依旧巍然耸立的老虎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挫败和清醒。
至于八路军会不会追击？
黑岩嘴角扯起一丝苦涩而轻蔑的冷笑。
用步兵追击骑兵？
在这茫茫草原上？
那只会是自寻死路，把主动权重新交到自己手上。
他相信，对面的孔副司令，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残存的日军骑兵，如同退潮般，乱糟糟地、却速度极快地向北方的草原深处遁去。
他们丢弃了不必要的辎重，甚至顾不上收殓大部分同伴的尸体，只求尽快离开这片被死神诅咒过的天空笼罩之地。
老虎山阵地上，八路军战士们看着溃退的日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但他们也确实没有下山追击。
正如黑岩所料，用两条腿去追四条腿，而且是在敌方可能随时回头反咬一口的情况下，并非明智之举。
老虎山脚下，一个反斜面，二十辆经过改装的钢铁怪兽静静地蛰伏着。
车身覆盖着用于伪装的枯草和树枝，油箱已经加满，发动机早已预热，低沉而均匀地轰鸣着，像一群压抑着扑食欲望的猛兽。
驾驶室里，王铁山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车厢里，气氛同样紧绷。
除了副驾驶，每辆车还额外加强了两名从各部队抽调来的、经验丰富的重机枪射手。
他们此刻正站在那坚固的三角架旁，双手扶着冰冷德什卡重机枪的握把，手指虚扣在扳机护圈外。
原本负责护卫的战斗排战士们，此刻则心甘情愿地“降级”成了供弹手，他们将沉重的弹链箱打开，黄澄澄的12.7毫米子弹链在阳光下反射着危险的光芒，他们仔细检查着供弹路线，确保万无一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钢铁的冰冷气息，还有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和杀戮欲望的躁动。
所有人都知道，天上的兄弟已经唱完了最震撼的开场，把鬼子的阵脚彻底搅乱，把他们的胆气都打没了。
现在，该轮到他们这些地上的“铁刺猬”登场，去扩大战果，去收割胜利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远处鬼子骑兵扬起的烟尘似乎开始变得淡了一些，这意味着他们正在加速远离。
王铁山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
难道前指改变主意了？
就这么放这群残害百姓、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跑了？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几乎要达到顶点时——
“滋滋……卡车连……王铁山……听到请回答！”
他座位旁那部简陋的、与指挥部直连的无线电里，突然传来了电流的杂音，紧接着，一个他熟悉无比的声音炸响！
正是前敌总指挥孔捷副司令！
王铁柱一个激灵，几乎是抢着抓起了送话器，大吼道：
“卡车连王铁山收到！请指示！”
孔捷的声音没有任何废话：
“卡车连，全体都有！追着鬼子骑兵的屁股打！
黏住他们！别让他们喘气！
别让他们停下来重新集结！
给老子往死里揍！重复命令！”
“是！
卡车连明白！
追着鬼子骑兵的屁股打！
不让他们休息！
往死里揍！”
王铁柱几乎是吼着复述了命令。
放下送话器的瞬间，王铁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猛地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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