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听着江岳一连串的命令和解释，胸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紧锁。
他知道江岳说的是对的，这种仗，急不得。
可一想到那些牺牲在破烂院落前的战士，他的心就在滴血。
“他娘的……”
他骂了一句，算是默认了江岳的调整，
“就按你说的办！
告诉各部队团长、营长！
都给老子把眼睛擦亮喽！
把仗给老子打细点！
谁再他娘的蛮干，让老子白白损失弟兄，老子撤了他的职！”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前线躁动的攻击节奏，为之一缓。
原本准备再次组织冲锋的部队停了下来。
步兵们开始利用残垣断壁、弹坑，与对面院落、房屋里的日军对射，进行火力侦察。
火箭弹、迫击炮和掷弹筒的声音变得密集起来，对着可疑目标进行急促的定点清除。
不时，更加沉闷的轰鸣声加入了合唱。
纵队炮营的日式山炮、野炮，甚至几门美制榴弹炮，开始根据前沿汇报的坐标，进行精准的轰击。
炮弹落在那些顽固的院落中，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碎木，有的直接命中了房屋，将其炸成废墟。
天空中，引擎的轰鸣声也再次变得频繁。
“三头怪”战机以双机或四机编队出现，在地面信号引导下，对着那些用迫击炮难以摧毁的坚固据点，俯冲而下，投下100公斤的航空炸弹！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地动山摇，整个小王庄仿佛都在颤抖。
一处被标记为鬼子中队指挥部的砖石院落，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连同里面的几十名鬼子，彻底从地面上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和弥漫的硝烟。
进攻的步兵们趴在掩体后，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看着远处被烈焰和浓烟吞噬的鬼子据点，心中既震撼，又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意。
炮火准备和空中打击过后，突击小组才在机枪和神枪手的掩护下，跃出掩体，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被摧毁的据点接近。
他们不再需要面对密集的火力网，只需要对付零星的、被炸懵的残敌，战斗效率大大提高，伤亡骤降。
虽然整体推进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但战果却在稳步扩大，每一个被拔除的据点，都意味着通往张家口的道路被清扫干净了一小段。
而付出的代价，不再是年轻士兵的生命，而是那些可以补充的炮弹和炸弹。
一天的激烈战斗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平息，枪炮声变得零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临时指挥所里，江岳站在那张铺满整张桌子的作战地图前，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边缘，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统计数字已经初步汇总上来，仅仅一天，为了推进那微不足道的五公里，消耗的弹药量令人咋舌：
航空炸弹投下了十七枚，其中还包括两枚珍贵的250公斤大家伙；
各类炮弹打出去近千发；
火箭筒弹药消耗了三分之一储备……
这还仅仅是火力方面的消耗，更别提损失的战士。
“这样打下去，家底要掏空了……”
江岳低声骂了一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尤其是还不知道张家口城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刺猬窝”。
鬼子这分明是要用无数个小型的“血肉磨盘”，把独立纵队的锐气和弹药一点点磨光。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今天遭遇抵抗的据点，红蓝铅笔的痕迹杂乱交错，代表着反复的争夺。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逐渐聚焦，仿佛要穿透那些符号，看清背后敌人的真实意图和部署规律。
就在这时，李云龙也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下帽子，胡乱挠着本来就有些乱的头发，脸上像是挂了层寒霜。
“他娘的！
邪了门了！
小鬼子属王八的？
一个个缩在壳里死不出来！
这仗打得憋屈，光听见炮弹响，不见阵地往前移！”
他说话带着喘，胸口堵得慌。
江岳转过身，迎上李云龙的目光，语气沉静却带着决断：
“司令，这样打下去，还不是办法！”
李云龙正憋着一肚子邪火，闻言立刻瞪起了牛眼：
“屁话！
老子不知道？
可你有啥招？
难道还能从天上变出条路来？”
江岳没接他的火气，走到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张家口机场的位置，然后抬头，目光直视李云龙：
“司令，咱为啥非要死磕张家口这块硬骨头？”
李云龙被问得一愣，火气更旺了：
“你他娘的问的啥话？
不是你说要拿下机场，咱们的飞机才能往前伸，揍他狗日的北平吗？
不然老子在这耗着干啥？”
话音刚落，李云龙自己也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定格，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江岳脸上。
指挥所里嘈杂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
“等等……”
李云龙眯起眼，像是琢磨过味儿来了，
“机场……他娘的，老子光顾着跟这些小鬼子较劲了，把正主给忘了！”
江岳看到李云龙明白了关键，立刻拿起今天的战报汇总，语速加快：
“司令，我仔细核对了战报。
咱今天碰到最大的一股鬼子，也就两个排。
大多数据点，里头就猫着十来个人，甚至更少。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从咱缴获和看到的存货来看，这帮孙子弹药管够，粮食够他们窝一个月！”
他手指在地图上那些被红色圈出的据点之间划拉：
“鬼子这么摆弄，看着是难啃，用一堆小钉子绊住咱们的腿。
可他们兵力散得太开，各自为战，这就露了破绽——”
江岳的手指猛地向地图上那条从进攻出发阵地直指张家口机场的公路虚线一划，斩钉截铁：
“咱要是换个法子，不跟他每个钉子较真，不搞全面清扫，就集中所有力气，顺着通往机场的这条公路，给他来个沿路清扫！
只敲掉挡在路边、碍事的据点！
那些被咱绕过去的、撒在外面的鬼子据点，就成了没娘的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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