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处理完积压的文书和军务,陆铮拒绝了轿马,只带了寥寥几名亲卫,步行出了城。
他需要亲眼看一看,他治下的这片“根基”之地,在冬日里究竟是何种光景。
连绵的阴云散去,冬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照在覆着残雪的田埂上。
他首先路过的是安北军的一处校场。远远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与火铳射击的爆鸣。
不同于以往注重阵型队列的操演,此刻场中士兵正以哨(约百人)为单位,在模拟的壕沟、土坡间穿梭,进行着攻防演练。
军官手持令旗,不断发出指令,强调着小队间的掩护与火铳轮射的节奏。
陆铮驻足观看片刻,微微点头。孙应元治军严谨,讲武堂输送的新血正在改变旧有的习气。
他看到一名年轻的讲武堂毕业生,正声嘶力竭地纠正一名老兵的突进动作,那老兵虽面露不耐,却还是依言调整了。
‘军队的筋骨,正在慢慢重塑。’陆铮心中稍慰,但想到周墨林信中提及的北虏势大,这点欣慰又化作了紧迫感。‘还不够快……’
陆铮信步转向通往龙安府方向的官道。
这条路明显经过了修缮拓宽,车辙印深重,往来运送木料、石炭、矿石的牛车、驮马络绎不绝。
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炭火和金属混合的气息。
越靠近龙安府地界,道路两旁原本荒废的坡地,如今都变成了整齐的军屯田,虽是冬季,也能看到有农人在清理田埂,修缮水渠。
在一处屯田村落旁,陆铮看到一个老农正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村口的空地上摆弄着一架样式新颖的翻车(龙骨水车)。
那翻车明显比传统的轻巧许多,关键部件似乎是铁制的。
“老丈,这水车好用吗?”陆铮停下脚步,和气地问道。
老农见陆铮气度不凡,又有护卫,知道是贵人,连忙行礼:“回贵人的话,好用!比以前的木头家伙轻省,抽水还快!
听说是城里格物学堂的先生们弄出来的,官府贷给俺们用的,等收了粮食再慢慢还。”
陆铮仔细看了看那水车的结构,发现一些轴承部位用了简单的铁制滚珠,虽然粗糙,却代表了思路的转变。
‘格物学堂…总算有些实在的东西出来了。’他心中记下,此等利于民生的器物,当尽快在核心各府推广。
继续前行,龙安府外围的景象愈发不同。巨大的水轮驱动的锤锻声、拉风箱的呼呼声、以及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汇成一片喧嚣的交响。
巨大的工棚依山傍水而建,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这里是陆铮军工体系的心脏。
他没有惊动匠作大使,只是在外围默默观察。
他看到工匠们分成若干小组,有的在反复测试燧发机括的可靠性,每一次失败的哑火,都伴随着匠人焦躁的叹息和记录。
有的则在巨大的木架前,尝试给一门新铸的野战炮安装更轻便的炮车;更多的匠人则在流水作业,打造枪管、铳刺、盔甲。
在一个角落里,陆铮注意到几个老匠人围着一个年轻的、穿着洗得发白长袍的格物学堂学员,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凑近了些,隐约听到“热力”、“密封”、“压力”之类的词,那学员正拿着一份图纸,试图解释如何改进锅炉,以驱动更大型的锻锤。
“督师?”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陆铮回头,见是龙安府的匠作副使,一个脸上带着煤灰的中年人。
陆铮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声张,问道:“进度如何?”
副使面露难色:“回督师,新式火铳的射速和哑火率已有改善,但距离您要求的‘三千支可靠铳械’,还需时日。
关键是这燧石击发和药池密闭……还有,合格的精铁产量跟不上。”
陆铮看着那忙碌而充满焦灼的匠坊,心中明了。
这不是靠鞭子抽打就能立刻解决的问题,需要的是技术积累和持续的投入。
陆铮拍了拍副使的肩膀:“遇到难题,可多与格物学堂的人商议。不要怕失败,但要记住,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离开匠坊,夕阳已将天边染红。回城的路上,陆铮看到汉中城外的流民安置点,炊烟袅袅。
史可法推行的社仓在这里设立了粥棚,虽然只是稀粥杂粮,但至少无人饿殍遍野。
一些身体强壮的流民被组织起来,参与官道修缮和水利工程,以工代赈。秩序虽然粗陋,却透着一股顽强的生机。
临近城门,正遇到一队敲着锣的胥吏在张贴告示,周围围了不少百姓。
告示内容是重申清丈田亩后的赋税标准,并宣布明年将在各府兴修若干大型水利,招募民夫。
“唉,这税赋虽说比以往清楚,可也不少啊……”一个老者低声嘟囔。
“知足吧老哥,”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接话,“至少没了以往那些乱七八糟的摊派。
听说保宁府那边,王青天治理下,日子好过多了。只要陆督师在,这世道总能稳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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