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石林的杀机尚未在鼻尖完全散去,魔颅山那黝黑山体已近在咫尺,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一条宽约丈许、依着陡峭山势开凿的石阶,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蜿蜒向上,直通山腰处那片依山而建的庞大黑色建筑群——黑风堡。
石阶的颜色并非山石本来的黑,而是一种深沉的暗褐色,仿佛被无数岁月的血水反复浸染、干涸而成。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只有一些悬挂着的、风干蜷缩的怪异物体,似是某种大型牲畜,又隐隐带着人形,在呼啸的山风中轻轻晃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休整的时间短暂而压抑。伤员被妥善安置在石林边缘一处相对隐蔽的岩洞中,留下少量弟子看守。剩下的近一百五十名华山精锐,人人面色凝重,检查着最后的兵刃暗器,将状态调整至巅峰。他们知道,石林中的机关埋伏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血战,即将在那座魔窟中展开。
袁承志立于队伍最前,仰望那仿佛通往幽冥的石阶。山风卷起他染尘的衣角,露出里面紧束的劲装。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唯有深处一点寒星,锐利得刺人。
“登阶!”
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有简短的命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队伍沉默地开始攀登。石阶陡峭,且湿滑异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知是苔藓还是其他什么的粘稠物,需得运足内力,才能稳住身形。越是向上,那股混合着血腥、腐朽与硫磺的怪味便越是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
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和众人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预想中的阻击并未立刻出现,但这种沉寂,反而比刀剑相加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隐藏着未知的、更深沉的恐怖。
袁承志神识全开,如同无形的触手,向上延伸,探察着前方。他能感觉到,山道两侧的悬崖后方,以及上方堡墙的垛口之后,隐藏着不少气息,冰冷而充满恶意,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毒蛇。但他们并未发动攻击,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这支不断靠近的队伍。
如此压抑地行进了半个时辰,黑风堡那巨大、厚重的堡门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那堡门高达三丈,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黑铁铸成,上面布满了狰狞的恶鬼浮雕与扭曲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堡门紧闭,严丝合缝,宛如一道隔绝生死的界限。门前的平台颇为宽阔,足以容纳数百人,地面由巨大的黑色石板铺就,打磨得异常光滑,倒映着众人略显扭曲的身影。
平台两侧,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箭楼,箭孔森然,但里面同样寂静无声。
整个黑风堡,如同一头沉睡的、却张开了巨口的凶兽,等待着猎物自己送入喉中。
队伍在堡门前三十丈外停下,结阵戒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巨大的铁门上,以及门后那片未知的黑暗。
“掌门,情况不对。” 梅剑和低声道,“太安静了。即便他们倚仗堡墙坚固,也不该毫无动静。”
袁承志微微颔首,他的神识试图穿透那扇铁门,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力量场将其阻隔,只能模糊感应到门后空间极大,气息混杂无比,充满了暴戾、死寂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饥渴感。
就在众人凝神戒备之际——
“扎扎扎……”
一阵沉重而缓慢的机括运转声,自那巨大的铁门内部响起!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铁门并非向外打开,也非向内开启,而是……缓缓地,向下沉降!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沉入了地面的石板之下!
堡门,洞开!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庭院或广场,而是一片深邃无边的黑暗!一股远比门外浓郁十倍、夹杂着浓烈血腥与恶臭的阴风,如同实质般从门内呼啸而出,吹得众人衣袂狂舞,几乎站立不稳!
“吼——!!!”
“嗷——!!!”
“嗬……嗬……”
就在堡门完全沉入地底的刹那,无数道疯狂、暴戾、夹杂着无尽痛苦与饥渴的嘶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片黑暗中爆发出来!紧接着,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的“人影”,如同潮水般从门后的黑暗中涌出!
那不再是尸傀,也不再是沙傀!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勉强保持着人形,但皮肤溃烂,眼神疯狂,口中流着涎水;有的则肢体扭曲,骨刺穿破皮肉,如同畸变的野兽;更有甚者,仿佛是由数具残躯胡乱拼接而成,挥舞着不成比例的、沾满污血的肢体!它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那彻底失去理智的疯狂,以及对鲜活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是……是‘疯魔人’!” 一名曾经听哈桑老人详细描述过的弟子,声音颤抖地尖叫起来,“黑风堡用活人试药、练功失败的产物!它们没有理智,力大无穷,而且……身带剧毒,见活物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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