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人清的葬礼庄严而肃穆。整个华山缟素,哀声遍野。这位撑起华山派数十载的擎天巨柱骤然倾颓,留下的不仅是悲痛,更是一种无形的真空与不安。所有弟子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新任掌门,那位尚显年轻的师叔——袁承志身上。
葬礼由黄真主持,各项流程井井有条,尽显大派风范。袁承志身披孝服,立于灵前,神情沉静,目光坚定,一一还礼。他并未多言,但那份沉凝的气度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渊渟岳峙,却让许多原本心中尚有疑虑的老成弟子,稍稍安定了下来。
然而,暗流总是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葬礼过后,派中几位辈分颇高、但武功威望皆不及黄真、归辛树的师叔师伯,如掌管戒律的刘培生、负责外务的冯难敌等人,对待袁承志的态度便显得有些微妙。表面恭敬依旧,但言语间少了几分对穆人清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多了几分审视与观望,甚至在某些具体事务的安排上,会提出一些“更为稳妥”的建议,隐隐带着掣肘之意。
袁承志心知肚明,自己资历尚浅,骤登大位,难以服众在所难免。他并不动怒,对于合理的建议从善如流,对于明显带有试探或拖延性质的提议,则态度温和却立场坚定地驳回,行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掌门威严,也未给人年少气盛之感。几日下来,倒也勉强将派内初步稳定下来。
这日清晨,袁承志正在承志斋中翻阅穆人清留下的那本古册,仔细研读关于后山禁地与那套被封印功法的更多记载,越看越是心惊。祖师所留警示历历在目,言明那功法虽威力无穷,却直指人心欲望,修炼过程中心魔丛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驾驭。
“难怪师父严令不可轻启……”他合上古册,眉头深锁。西域黑教与巫横山如此执着于此物,恐怕并非只是想增强实力那么简单,其背后或许有更大的图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弟子通报声:“掌门,何铁手何姑娘求见。”
袁承志微微一怔,自那夜后山混乱之后,何铁手便一直安分地待在客舍中,深居简出,今日突然主动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请她进来。”
门帘轻动,何铁手款步而入。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汉装,素面朝天,少了几分平日的媚意,却多了几分清冽。她目光在袁承志脸上停留片刻,见他虽面带疲色,但眼神清澈坚定,并无被重担压垮的颓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袁掌门节哀。”她微微一福,语气平淡。
“何姑娘不必多礼,请坐。”袁承志抬手示意,“姑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何铁手并未入座,而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峰,轻声道:“我来,是想问问袁掌门,对于眼下华山之局,有何打算?”
袁承志目光一凝:“何姑娘此言何意?”
何铁手转过身,直视袁承志:“明人不说暗话。穆老先生仙逝,华山派实力折损,内部人心未定,外部强敌环伺。西域黑教此次虽受挫,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既然知道了禁地的秘密,下次再来,必定准备更加充分,手段也更加酷烈。袁掌门难道以为,单凭加强戒备,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她的话如同尖锐的锥子,刺破了表面维持的平静。袁承志沉默片刻,坦然道:“姑娘所言,袁某岂会不知。然则华山派如今亟需休养生息,稳固内部。至于外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好一个‘兵来将挡’。”何铁手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嘲讽,“可若是来的不是兵,而是无形无影的毒,防不胜防的蛊,或者……来自内部的暗箭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据我所知,贵派之中,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袁承志心中一凛,知道她指的是刘培生、冯难敌等人若有若无的掣肘。他沉声道:“此乃华山派内务,不劳姑娘费心。”
“内务?”何铁手轻笑一声,“袁掌门,我五仙教虽偏居苗疆,但对天下各派动向,也并非一无所知。西域黑教,行事诡秘莫测,擅长用毒与精神秘法,更精于挑拨离间,瓦解人心。他们若暗中接触贵派某些心有疑虑之人,许以重利,或加以胁迫……届时,内外交困,袁掌门又当如何自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奇异:“更何况,那后山青铜门后的东西,牵扯甚大。据我教中秘典零星记载,那被封印的功法,似乎与某种古老的‘神念’之力有关,若能掌控,或许……能窥得超越凡俗武学的境界。这等诱惑,世间有几人能抵挡?”
袁承志默然。何铁手所言,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忧虑。外敌易挡,内鬼难防。而那被封印功法的诱惑,更是足以让无数人铤而走险。
“何姑娘与我说这些,意欲何为?”袁承志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何铁手,“姑娘滞留华山,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游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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