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转入支流,水面顿时狭窄了许多,两岸民居渐密,阡陌纵横,已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致。虽已是深秋,但南国草木凋谢得晚,依旧可见不少绿意,与北方的肃杀截然不同。然而船上的众人,却无暇欣赏这烟雨朦胧的景致。
黄真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强援,更带来了新的方向和更为缜密的安排。他行事果决,心思缜密,远非初出茅庐的袁承志可比。在他的指挥下,轻舟并未直接驶向南京城,而是在距离南京尚有数十里水程的一处偏僻渔村停了下来。
“南京乃留都,各方势力眼线众多,我们这般模样进城,太过惹眼。”黄真解释道,他目光扫过众人,“需得改头换面,分头潜入,方为稳妥。”
他早有准备,从船舱中取出几套寻常布衣,让众人换上。袁承志和程青竹扮作走方的郎中,温青则扮作郎中的家眷,阿福伤势未愈,便扮作随行的仆役。那柄惹眼的金蛇剑,被袁承志用粗布重重包裹,藏于药箱底部,与那株珍贵的“赤焰茯苓”放在一处。
黄真自己则依旧是书生打扮,但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像个屡试不第、游学在外的酸儒,与之前船头那英气逼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在城中有一处隐秘的落脚点,是我早年置下的一处药材铺子,掌柜的是信得过的自己人。”黄真对众人道,“我们分作两路,程老与师弟、温姑娘一路,我独自一路,约定暗号,在铺子后院汇合。”
众人皆无异议。程青竹久历江湖,对这等安排司空见惯;袁承志对大师兄自是信服;温青更是全无主意,一切听从安排。
准备停当,众人弃舟登岸。黄真独自雇了一辆骡车,晃晃悠悠先行一步。袁承志等人则背着药箱、行李,沿着乡间土路,看似不紧不慢地向南京方向行去。
一路之上,果然盘查严密了许多。不时有官兵设卡,查验路引,盘问行人。好在黄真准备周全,早已备好了几份伪造的身份文牒,加之程青竹老于世故,应对得体,袁承志气质沉静,温青低眉顺目,倒也有惊无险,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越是靠近南京,袁承志心中越是难以平静。这座古老的城池,曾是明朝的开国都城,如今虽为留都,但宫阙衙署一应俱全,依旧保留着帝都的气象。城墙巍峨,绵延不绝,秦淮河穿城而过,画舫如织,笙歌隐隐,虽值乱世,却依旧透着一种畸形的繁华与颓靡。
他想起父亲袁崇焕。当年父亲蒙冤之时,是否也曾在这座城池中留下过足迹?那封师父交给水鉴先生的信,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南京城中,龙蛇混杂,既是危机四伏的险地,或许也是揭开父亲冤案一角的关键所在。
程青竹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波澜,低声道:“小子,稳住心神。南京这地方,水深得很,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凡事多看,多听,少说。”
袁承志凛然点头:“晚辈明白。”
经过大半日的跋涉,在日落时分,三人终于抵达南京城外。巨大的聚宝门(今中华门)巍然耸立,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守城兵丁仔细盘查着入城之人。
程青竹示意袁承志和温青稍安勿躁,他自己则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与守门的队正攀谈起来,言语间不经意地露出些许江湖切口,又悄悄塞过去一小块碎银。那队正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挥挥手,便放他们过去了,并未过多盘问。
踏入南京城内,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叫卖,达官贵人乘轿骑马,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其繁华程度,远非南阳、乃至华山脚下任何一座城镇可比。
温青虽是商贾之家出身,但久居石梁,何曾见过如此帝都气象,不由得看得眼花缭乱,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下意识地靠近了袁承志一些。
袁承志亦是心中震撼,但他牢记师父和程青竹的告诫,不敢四下张望,只是低着头,跟着程青竹在人群中穿梭。程青竹似乎对南京城颇为熟悉,带着二人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七拐八绕,避开主干道,专走那些相对僻静的小巷。
如此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城南一片相对安静的街区,最终在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材铺子前停了下来。铺面不大,看起来也有些年头,门楣上的匾额漆色斑驳,透着几分古意。
程青竹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上前按照特定的节奏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店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三人。
程青竹低声道:“掌柜的在吗?我们是黄先生介绍来的,抓几味‘安神’的药。”
那伙计闻言,眼神微变,仔细看了看程青竹,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袁承志和温青,这才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进,低声道:“几位请进,掌柜的在后面等候多时了。”
三人闪身进入铺内,伙计立刻将门闩好。铺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货架上摆放着各种药材,倒也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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