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明,暗鸦小队已如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拔营启程。
昨夜密谈揭示的“规则锚点”与“高阶信息生命”疑云,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灰隼下达的指令更加简短,小队成员间的交流也近乎于无,只有眼神和细微的手势传达着必要的信息。一种大战前夕的凝肃气氛,在冰冷的晨雾中弥漫。
他们不再试图完全遮掩行迹——在教团高级祭司可能已经警觉、且目标区域规则异常的情况下,过度的隐蔽反而可能显得鬼祟而引人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精心计算的“合理化存在感”。铁砧稍微调整了背负巨匣的姿态,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负重前行的商队护卫;藤女收敛了那些过于显眼的毒性与致幻孢子,只在关键节点布下最基础的警戒;影绰则彻底放弃了高强度的外围潜行,转而融入队伍,扮演一个沉默寡言、存在感稀薄的随行者。灰隼自己也调整了气质,那份玩世不恭的懒散被一种略带疲惫但目标明确的坚毅取代。
叶凡心领神会。这是一种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一支前往永眠峡谷外围碰运气、实力尚可但不足以构成重大威胁的普通探索者或小型佣兵队伍。虽然未必能完全骗过教团的眼线,但至少能降低被第一时间判定为“必须清除的高危目标”的概率。
队伍沿着旧河道北岸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随着逐渐远离第七区段,旧河道两岸的土崖逐渐低矮、破碎,最终消失,融入一片更加广阔、地形也更加破碎的荒芜地带。这里不再是平坦的河床或起伏的丘陵,而是一片由无数灰白色的、形态各异的巨大岩石组成的石海。岩石大小不一,小的如房屋,大的如同小山,它们杂乱无章地堆积、耸立着,形成无数天然的巷道、缝隙和死胡同,仿佛一座巨大无比的天然迷宫。
空气中那股令人昏沉的“沉眠”规则气息,明显浓郁了起来。即便在白天,光线透过灰暗的天空照射在这片灰白石海上,也显得苍白无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收、稀释了。行走其间,不仅身体容易感到疲惫困倦,连思维似乎都变得有些迟缓,需要花费更多精力才能保持专注。耳边那隐约的、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意念回响”也变得更加清晰、杂乱,如同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哭泣、狂笑,考验着心神防线。
“我们进入‘沉眠石林’的外围了。”灰隼的声音通过传音在叶凡耳边响起,比之前更加凝重,“这里的石头并非普通岩石,据说掺杂了上古大战时被‘沉眠’规则彻底侵染的土壤和遗骸,形成了这种特殊的地貌。环境中的‘沉眠力场’已经开始生效,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运转你们的静心法门,不要被那些‘回响’拖入幻境。”
叶凡默默点头,将《永眠心契》的运转又加快了一分。心灯之火在神魂中稳定燃烧,如同定海神针,不仅抵御着外界的沉眠侵蚀和杂乱回响,甚至隐隐有种“以静制动”、“以眠抗眠”的奇异效果,让他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感觉比其他人更加适应一些。他注意到,铁砧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而富有节奏,每一步踏下都仿佛带着某种震动,以此对抗困意;藤女面具下的呼吸声变得悠长而规律,周身隐隐有淡绿色的生命光华流转;影绰则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连“存在感”都仿佛要沉眠下去;灰隼眼神锐利如常,但额头已见微汗。
“跟紧我,注意我留下的标记。”灰隼走在最前,他不再依赖地图(在这种复杂地貌中,地图的作用有限),而是依靠某种叶凡看不透的、仿佛直觉与经验结合的方式选择路径。每隔一段距离,他都会在不起眼的岩石角落,用短刃刻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鸟喙般的三角形印记。
石林内部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有些通道走着走着就突然被落石堵死,或者陷入环形的怪圈。天空被高耸的石峰切割得支离破碎,难以用来辨别方向。若非灰隼领路,叶凡自忖陷入其中,恐怕需要花费极大代价和很长时间才能脱身。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中央矗立着几根格外粗大、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灰白石柱。石柱周围,散落着一些明显是近期留下的痕迹:几处篝火的余烬(已完全冷却)、几个空的皮质水囊、以及一些被踩踏过的、属于不同个体的脚印。
灰隼示意队伍停下,隐匿到石柱阴影中。他上前仔细检查那些痕迹。
“不止一队人在这里停留过。”他低声道,指着篝火余烬旁不同深浅的脚印,“看鞋印纹路和尺寸,至少有两批人,时间相差不远,都在三五天内。一批人数较多,脚印杂乱,装备一般(从丢弃的水囊质地看出),可能是普通的探索者或小商队。另一批……”他的手指移向几处更深、边缘更清晰的脚印,以及旁边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的尘土,“人数少,大概三四人,行动有序,实力不弱,而且……携带了‘蚀’之污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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