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日的凛冽，华天再次站在杨晓星家楼下时，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被杨母脸上那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表情彻底浇熄。
“华总啊，晓星她……跟几个同学出去旅游了，说是想散散心。”
杨母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这孩子性子倔，我们劝不住……让她出去走走，也好。”
华天看着杨母眼中那一丝“我理解，但我更心疼我女儿”的复杂情绪，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要逼着一位母亲把自己的女儿交到一个刚闹出全球性艳闻的男人手里？他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手里昂贵的礼物递过去：
“阿姨，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些……给晓星，或者您和叔叔用都好。”
放下礼物，转身离开的瞬间，华天感觉自己的背影一定狼狈得像条被赶出家门的狗。散心？怕是散掉对他最后的那点念想吧。
回到深圳华宇电子总部，那种无形的孤立感更加清晰。
莫晓丹依旧雷厉风行地处理着上市前的各项事宜，但每次与华天眼神交汇时，那里面曾经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如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难以言说的审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开他玩笑，或者拍着他肩膀说“小子放心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公式化的尊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或许能理解商场的不得已，但作为女人，作为杨晓星的姐妹，那组艳照像一根刺，扎在了她对华天的观感里。
连曾经那个活泼跳脱白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小世界。她和面试时认识的那个叫陈默的男孩谈起了恋爱，眉眼间尽是甜蜜，遇到华天，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奔向属于她的青春烟火。
华天站在自己宽敞却冷清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深圳蓬勃的街景，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 “孤家寡人” 。情感世界一片荒芜，只剩下工作这片最后的阵地。
所幸，在这片阵地上，他并非全然孤独。与高盛副总裁莉莉安·陈的工作交流愈发频繁和深入。这位美籍华裔的金融精英，像一株带刺的玫瑰，专业、犀利，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洞察力。
在一次关于上市路演策略的视频会议上，莉莉安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对着摄像头那边的华天和摩根士丹利的代表理查德·布朗，侃侃而谈：
“我们认为，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尤其是考虑到近期某些针对华宇电子的不友善舆论，我们必须对上市过程中的风险管控做到极致。”莉莉安语气冷静，调出一份数据模型，“我建议，除了常规的路演城市，我们应该增加在西雅图（靠近微软、亚马逊）和奥斯汀（科技新贵聚集地）的场次，精准 targeting 那些更关注技术本身而非花边新闻的硬核科技投资者。同时，我们需要准备三套以上的应急公关预案，应对可能出现的、超出常规的技术性质疑或供应链攻击。”
而理查德·布朗，一个典型的、带着点华尔街老派傲慢的白人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打断：“Lillian，你是否过于谨慎了？我们的模型显示，按照既定路线，依靠品牌效应就足以覆盖大部分优质投资者。增加路演城市意味着更高的成本和更长的周期。至于应急预案，我们有标准的模板……”
“标准的模板应对不了蓄意的、有组织的恶意攻击，理查德。”莉莉安毫不客气地反驳，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你我都知道，这次上市盯着的人不少。卡尔·沃尔什那些人，绝不会因为我们公布了‘恋情’就收起獠牙！他们只会寻找更隐蔽、更专业的攻击点！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把问题想在前面！华宇电子的核心技术价值和市场前景是真实的，但如果我们因为准备不足，倒在临门一脚的阴沟里，那才是对客户最大的不负责任！”
她的语气坚定，逻辑清晰，每一个数据点都引用得无可挑剔。华天在屏幕这头静静地看着，心中暗自点头。莉莉安的观点与他不谋而合，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想得比他更周全。
这个女人，不只是个执行者，她是个真正的战略家。 华天看着她与理查德据理力争时，那专注而充满智慧光芒的侧脸，心中那潭因为情感冻结的死水，似乎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这是一种超越男女之情，源于对强大同行认可的欣赏。
理查德在莉莉安连珠炮似的专业轰炸和翔实数据面前，最终有些招架不住，嘟囔了几句“需要再评估成本效益”便草草结束了争论。
会议结束后，莉莉安单独给华天发了条信息：【华总，关于西雅图和奥斯汀的路演，我还有一些更具体的想法，如果您有时间，我们可以单独讨论一下。】
华天回复：【好，谢谢Lillian，你的专业和坚持很重要。】
放下手机，华天走到落地窗前。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情感的堡垒已然失守，商业的战场硝烟正浓。
莉莉安这朵带刺的玫瑰，或许能成为他在这片残酷战场上，一个值得信赖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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