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的第七天,风总算歇了,日头挣扎着从云层后面露出半张脸,把惨白的光洒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晃得人睁不开眼。雪停了,路却没通,积雪能没过大腿根,靠山屯依旧是个与世隔绝的雪窝子。
赵卫国心里那团改良取暖炉的火,却越烧越旺。图纸反复琢磨了好几天,自觉没啥大问题了,关键就在那炉箅子和热水罐接口的铁活儿上。屯里能搞定这个的,只有一个人——住在屯子最东头的铁匠崔老蔫。
崔老蔫人如其名,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整天闷在自己的铁匠棚里,守着个破风箱和铁砧子,叮叮当当。但他手艺没得说,屯里谁家锄头、镐头坏了,镰刀卷刃了,都找他。他打的铁器,结实,耐用。
这天晌午过后,赵卫国揣好那张被他摩挲得有些发软的图纸,穿上最厚的靰鞡鞋,拄了根长木棍当探路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东头摸。黑豹兴奋地跟在他身边,在没过它肚皮的雪地里扑腾,像个黑色的破冰船,为主人趟出一条路来。
铁匠棚就在崔老蔫家院子边上,是个四面漏风的破窝棚,顶上盖着厚厚的积雪。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叮当”声和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一股混合着煤烟、铁锈和汗水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赵卫国掀开挡风的破草帘子钻进去,一股热浪裹着煤灰味涌来。棚子里光线昏暗,只有炉膛里跳动的火焰提供着主要光源。崔老蔫光着膀子,只穿了件油渍麻花的破皮围裙,古铜色的脊背上滚着汗珠,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他正用铁钳夹着一块烧红的铁料,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火星四溅。
“崔叔。”赵卫国喊了一声。
崔老蔫没回头,依旧专注地捶打着手里的铁活,直到把那块铁打成了理想的形状,淬火发出“刺啦”一声响,腾起一大团白雾,他才直起腰,用搭在脖子上的破毛巾擦了把汗,扭头看向赵卫国,眼神里带着询问。他认得赵卫国,屯里最近风头最劲的年轻后生。
“卫国啊,啥事?家伙什坏了?”崔老蔫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煤烟呛坏了嗓子。
“没坏,崔叔。”赵卫国从怀里掏出那张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过去,“我想请您帮忙打两样铁家伙,按这个图来。”
崔老蔫接过图纸,凑到炉火旁,眯着眼仔细看。他那张被炉火烤得黑红的脸庞,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看了半晌,他伸出粗壮、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指,点在炉箅子的图上:“这玩意儿……跟平常的不一样啊,缝隙有宽有窄?”
“对,”赵卫国凑近解释,“宽的地方落灰,窄的地方透火,让柴火着得更透,不堵。”
崔老蔫点点头,没多问,手指又移到那个圆形的热水罐接口上:“这个圈,要多厚?咋固定?”
“厚度跟您平时打的水桶底差不多就成,边上最好能带几个小耳朵,方便用铁丝绑死在炉壁上,不漏烟就行。”赵卫国尽量说得通俗。
崔老蔫放下图纸,走到角落里一堆废铁料前,翻捡起来。大多是些断掉的犁铧、废旧的铁锅、车轴辋之类的。他拿起一小块合适的厚铁板,又挑了几根粗细不一的铁条,掂量了一下。
“料有,工钱……”崔老蔫看向赵卫国。
“崔叔,您说个数,不还价。”赵卫国很干脆。他知道崔老蔫实在,不会乱要价。
崔老蔫伸出三根黑乎乎的手指头:“三块。炉箅子一块五,这个圈一块五。后天晌午来取。”
“成!”赵卫国立刻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三张一块的票子,递了过去。这价钱公道,他甚至觉得有点便宜了。
崔老蔫接过钱,揣进围裙兜里,不再废话,转身就开始忙活。他把那块厚铁板夹进炉火里,用力拉动风箱,炉火“呼”地一下蹿起老高,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铁板。赵卫国也没走,就站在旁边看。黑豹似乎对这叮叮当当的环境有点不适应,趴在门口,把脑袋探进来好奇地张望。
崔老蔫的手艺确实精湛。烧红的铁板在他手里如同面团,用小锤不断敲击,调整形状,慢慢弯成一个规则的圆环,接着又在边缘敲打出几个对称的、用来固定的小耳朵。淬火,打磨边缘,一个符合图纸要求的热水罐接口就做好了。
接着是做炉箅子。他把几根粗细不一的铁条并排摆好,用细铁丝在两头临时固定,然后放进火里烧红,取出后快速用锤子进行焊接(锻接)。这不是后世那种电焊氧气焊,就是靠锤击和高温,让铁与铁分子间相互渗透融合,是真正的传统手艺。他按照图纸要求,巧妙地控制着铁条之间的缝隙,宽窄交替。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小小的铁匠棚里回荡,充满了力量感。
赵卫国看得入神,这就是八十年代中国农村的工匠,或许没什么高深理论,但手上的功夫,是几十年如一日磨练出来的,扎实,可靠。
两天后的晌午,赵卫国准时来到铁匠棚。崔老蔫把打好的两件铁活递给他。炉箅子焊接得结实平整,缝隙均匀;那个铁圈圆润,边缘光滑,几个小耳朵位置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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