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那条自迷雾中显现的小路,陆青禾的心神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问心幻阵,直指本心,绝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没走多远,周遭景象再变。
不再是荒芜的原野,而是变成了卧牛村后山,落虫涧的入口。阴风呼啸,毒瘴缭绕,与他当日冒险采药时的情景一般无二。
“禾儿……禾儿……”母亲陆王氏虚弱而焦急的呼唤声从涧底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别下来……危险……快走……”
与此同时,另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回头吧……只要你放弃这次考核,就能立刻回到母亲身边,用你现有的能力,足以在凡俗保她一世安康……修仙路险,何必执着?安稳度日,岂不美哉?”
亲情与安稳的诱惑,如同最温柔的陷阱。若他道心稍有动摇,对前路产生丝毫畏惧,便会沉溺于此,甘心被困在这虚假的温暖之中。
陆青禾脚步一顿,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涧壑,眼中闪过一丝眷恋与痛楚,但旋即化为更深的坚定。
“娘希望看到的,是翱翔九天的雄鹰,而非困守屋檐的燕雀。”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回应内心的拷问,“安稳固然诱人,但若无力掌控自身命运,何谈守护?今日我若退缩,他日灾劫临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之物消散!这非我所求之道!”
他毅然转身,不再看向涧底,步伐坚定地继续沿小路前行。身后的呼唤声与低语,如同破碎的泡影,骤然消失。
场景再变。
这一次,他仿佛置身于万兽仙宗的辉煌大殿之中,高坐于上首。下方,李炎、李宏等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乞求他的宽恕。而青玄真人、百虫老人,甚至一些更加模糊强大的身影,都对他投以赞赏的目光,许诺给他无上的权力与资源。
“看啊,这才是你应得的!”内心的声音充满煽动性,“加入宗门,凭借你的御虫之能,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将这些曾经欺辱你的人踩在脚下!享受众人的敬畏与膜拜!”
权力的滋味,如同醇酒,令人迷醉。
陆青禾看着脚下“卑微”的李炎,心中确实闪过一丝快意,但他很快警醒。
“借势而上,而非迷失其中。我的力量根源,在于自身,在于与灵虫共修之道,而非这虚妄的权位。”他目光清明,并未被这幻象迷惑,“若沉迷于此,与那仗势欺人的李宏之流,又有何异?”
他心念一动,那辉煌大殿与跪伏的人影如同烟云般散去。幻阵似乎察觉到他意志坚定,寻常的诱惑难以动摇。
小路前方,迷雾骤然变得浓稠如墨,一股沉重无比的压力轰然降临!
这一次,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被遗弃在永恒的虚无之中。修行路上的艰难险阻,未来的渺茫未知,独自摸索的孤寂……种种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放弃吧……你资质平庸,前路已断……”
“独自挣扎有何意义?终究是蝼蚁……”
“无人理解,无人同行,这条孤僻的虫修之路,注定是绝路……”
绝望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陆青禾感到自己的灵蕴运转都变得滞涩,精神仿佛要被这片黑暗吞噬。
他紧紧握住那枚传送玉符,指尖发白。捏碎它,就能立刻脱离这令人崩溃的孤寂。
就在他心神摇曳,几乎要坚持不住时,掌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悸动。
是金线!
虽然身处幻阵,灵虫亦被隔绝,但那份以《御虫古经》为核心、超越寻常契约的灵魂联系,并未完全断绝!金线传递来的,并非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一丝纯粹的战意、依赖,以及共同经历生死后产生的、无需言语的信任与陪伴!
紧接着,土甲螨的沉稳,水莹虫的纯净,木隐蝶的灵动,甚至那新生的火蠓幼虫微弱的活力……五道迥异却与他紧密相连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五盏微灯,虽不明亮,却坚定地存在着!
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道,并非孤道!而是与这些被视为微末的生灵,共同探索、相互成就的大道!
“吾道不孤!”
陆青禾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仿佛有精光闪过!《蕴灵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眉心识海中,那经过淬炼的精神力如同利剑,悍然斩向周遭的无边黑暗与绝望低语!
“给我破!”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浓稠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沉重的压力瞬间消失。那条蜿蜒的小路前方,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口。
他回头望去,只见身后迷雾中,隐约可见不少身影在挣扎、嘶吼,或瘫倒在地,最终化作白光消失。能走到这一步者,已不足三百人。
没有犹豫,陆青禾一步踏入了那白光之中。
眼前豁然开朗,他重新回到了青溪坊市的广场之上。阳光有些刺眼,周围是同样通过第二关、脸色各异、大多带着疲惫与庆幸的参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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