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足球场的顶棚在秋雨中嗡嗡作响，像一口巨大的、生锈的铁锅。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混杂着劣质塑料雨衣的酸味、球场草皮被践踏后的土腥气，还有……一股久违的、如同高压电弧即将炸裂前的臭氧味。南看台那片稀稀拉拉却异常顽固的申花蓝，在北看台更稀疏却嗓门惊人的上港红面前，像两片被雨水打湿、却依旧试图互相点燃的破布。
“册那！马莱莱！侬眼睛长在脚底板啊？！”（妈的！马莱莱！你眼睛长脚底板上了？！） 一个穿着褪色申花球衣、头发花白的老球迷，看着自家刚换上场的9号前锋一脚将阿马杜精准的直塞停出五米远，痛心疾首地捶打着冰冷的塑料座椅。他旁边的小孙子熟练地从爷爷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板药，剥出一粒白色小药丸递过去：“爷爷，速效救心丸！” 老球迷看也不看，仰头吞下，动作一气呵成。
VIP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徐许足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前，雨水在玻璃外蜿蜒流下，模糊了下方那片泥泞的战场。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只留下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重生带来的陌生感已被强行压下，此刻她的眼神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地扫视着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秒针的跳动精确得如同催命符。
“徐主席，”秘书小心翼翼地捧着平板电脑，“实时数据……虹口上座率，71.3%。线上付费直播峰值……83万。弹幕关键词前三：‘马莱莱抽象艺术’、‘求申花牌速效救心丸链接’、‘徐浩阳我的超人’。”
徐许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71.3%，对于濒死的联赛，已是回光返照。她目光锁定在申花半场那个瘦高的身影——20号徐浩阳。这孩子正像条不知疲倦的斗犬，一次次用精准的滑铲和凶狠的贴身，将奥斯卡试图发起的进攻扼杀在襁褓。每一次成功的拦截，都引来南看台一片带着哭腔的“模子！”（好样的！）嚎叫。他身上那件蓝色球衣，沾满了泥浆和草屑，像刚从战壕里爬出来。
“焊枪。”徐许足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徐浩阳的每一次铲抢，都让她想起前世自己那不讲道理的爆射。简单，直接，用身体作为耗材，去焊死对手的进攻线路。代价？她太清楚了。肋下那道早已融入灵魂的旧伤，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册那！又是徐浩阳！断球！漂亮！给特谢拉！”** 解说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特谢拉拿球，一个轻巧的拉球转身，闪开茹萨笨拙的上抢，抬头！前方，安德烈-路易斯如同出膛的炮弹，斜插肋部！特谢拉脚腕一抖，手术刀般的直塞！球精准地穿过蒋光太和王振澳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
路易斯拍马赶到！单刀！面对颜骏凌！
整个虹口瞬间窒息！速效救心丸的药瓶盖被紧张地拧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砰——！
路易斯拔脚怒射！足球带着风声，直窜球门……左上角！
然后，在全场申花球迷即将爆发的狂喜前0.01秒，一只覆盖着荧光绿手套的大手，如同横空出世的铁闸，指尖堪堪蹭到了皮球！
Duang——！！！
一声沉闷的巨响！足球狠狠砸在横梁与立柱的交界处！高高弹起！落到小禁区外！
“颜骏凌！圣·颜骏凌！他碰到了！他拯救了上港！”解说员嘶吼。
“册那啊——！！！”南看台爆发出震天的、混合着巨大失望与对门神敬意的怒吼。老球迷痛苦地捂住胸口，小孙子熟练地又递上一粒救心丸。
**“反击！上港的反击！快！”**
球落到回防的魏震脚下，他一个大脚直接开向前场！没有复杂的传导，没有最优路线！就是找那个红色的7号——武磊！
武磊如同离弦之箭！启动！爆发力依旧惊人！他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瞬间撕开了申花因为大举压上而空虚的后防！朱辰杰和蒋圣龙拼命回追，距离却在无情地拉大！
单刀！武磊直面鲍亚雄！
**“武磊！单刀了！武球王！！！”** 解说员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狂喜。北看台的上港球迷瞬间沸腾，巨大的“压着打！”声浪压过了雨声！
包厢里，徐许足的眼神骤然锐利。前世那些关于武磊单刀的无数“名场面”如同弹幕般在她脑中闪过。她看着武磊带球杀入禁区，看着鲍亚雄弃门出击。时间仿佛被拉长。
武磊调整步点，起脚——推射！
没有爆杆！没有刁钻死角！一个追求角度的、力量并不算大的推射！
鲍亚雄！他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赌博式的侧扑！身体完全舒展开！指尖——又一次！堪堪蹭到了皮球！
球速骤减！方向改变！擦着远门柱……滚出了底线！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笼罩了虹口！只有雨水敲打顶棚的哗哗声。
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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