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的风声越来越紧,寨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变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学校里的石灰水味儿还没散干净,老师们天天叮嘱我们洗手、别扎堆,搞得人心惶惶。我们仨每天上学放学,都尽量贴着路边走,不和别人多说话,恨不得离所有人都远远的。
这天下午,放学比平时早了点。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我们仨背着书包,沿着山路往新山洞走。小九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小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我心里也沉甸甸的,想着毕业考试,想着非典,想着以后的日子。
刚走到离寨子不远的那片老松林,眼尖的小九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姐!你看!那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只见寨子口那条土路上,晃晃悠悠地走来几个人,背着大包小裹,风尘仆仆的。打头那个,瘦矮个,穿着件花里胡哨的旧衬衫,不是四叔唐学强是谁?!他旁边那个,矮胖些,耷拉着脑袋,是三叔唐学祥!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婶和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小顺利,一个小青
他们从广东回来了!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得我脑袋“嗡”的一声!广东!那可是闹非典最凶的地方!寨子里传的那些吓死人的话,什么“肺烂了”、“活活憋死”,一下子全涌进了脑子里!
几乎是想都没想,我一手抓住小九,一手拉住小娴,压低声音喊:“快跑!往回跑!”
我们仨像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往回跑,也顾不上山路陡不陡了,只想离那几个人越远越好!书包在背上“啪嗒啪嗒”乱响,心跳得像打鼓,耳朵里全是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哎!那三个娃!跑啥子跑?!”身后传来四叔带着疑惑的喊声,声音很大,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那种咋咋呼呼的劲儿。
我们跑得更快了!
“是平萍和小九小娴不?”三叔的声音也响起来,带着点不确定,“咋看见我们就跑?认不得人了?”
他们的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来,好像在追我们!这下我们更慌了,拼了命地往学校方向跑,好像只有跑回有老师的地方才安全。
“平萍!小九!别跑!是四叔(三叔)啊!”他们的喊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也“咚咚”地响在身后。我甚至能听到四叔那有点不耐烦的抱怨声:“搞啥子名堂嘛!几个月不见,娃娃家还认生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认生?根本不是认生!是怕啊!怕他们从那个可怕的地方回来,身上带着看不见的“病气”!寨子里传得那么邪乎,万一……万一沾上了,我们仨可咋办?这深山老林的,找谁看病去?
小九跑得脸都白了,小娴更是吓得快哭出来,小腿拼命倒腾,好几次差点绊倒。我紧紧拉着他们,手心全是冷汗。
“站住!跑啥子嘛跑!”四叔的嗓门提得更高了,带着点被无视的恼火,“听见没有!再跑我逮住你们了!”
他这一吼,带着点以前在寨子里混不吝的劲儿,把我心底那点关于他以前游手好闲、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的记忆全勾了起来,心里更怕了。不光怕非典,也怕他这个人!
我们终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学校门口。幸好冉老师还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平萍?小九小娴?你们咋又跑回来了?慌慌张张的,出啥事了?”冉老师看着我们三个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样子,惊讶地问。
我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利索了:“冉……冉老师……四叔……三叔……他们……从广东回来了……在……在后面追我们……”
冉老师一听,脸色也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抬头望向我们跑来的方向,果然看见四叔和三叔两家人,正一脸不解地朝学校这边走来。
“唐学强?唐学祥?你们……回来了?”冉老师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把我们护在身后,语气里也带着明显的警惕。
四叔和三叔走到学校门口,看着我们躲在冉老师身后那惊恐的样子,又看看冉老师那戒备的神情,两人都愣住了。
四叔唐学强把肩上沉重的行李包往地上一放,叉着腰,脸上是又累又不解的表情:“冉老师,这是咋回事嘛?我们这刚下车,走回寨子,老远看见平萍他们,喊他们一声,结果他们跟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跑!我们撵都撵不上!这……这娃娃们咋了?还有您这……”
三叔唐学祥也搓着手,脸上满是困惑:“是啊,冉老师,我们这出去没多久,刚回来,娃娃们咋……咋怕我们成这样?”
冉老师皱了皱眉,看了看他们,又回头看了看我们,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你们……刚从广东回来?”
“是啊!”四叔莫名其妙,“我们回来看看爹娘!咋了?”
冉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寨子里最近……都在传,说广东那边非典闹得厉害,传染性强……大家伙儿都……都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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