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医生特有的、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本能,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透过覆盖着白霜的弧形舱壁,他看到了更多。这是一个远比之前密舱更为巨大的地下空间,冰冷、空旷、死寂。除了他们这两个并排放置的“Ark-07”休眠舱,周围还矗立着至少数十个同样规格的透明容器,如同巨大的冰晶墓碑,排列得整整齐齐。有些舱体是空的,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有些舱体内则凝固着模糊的人形轮廓,被厚厚的冰霜覆盖,看不清面目,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远古生物。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非人的、属于绝对零度实验室的死亡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液氮挥发后的特殊气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用于维持休眠环境的惰性气体的味道。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穿透舱壁的冰霜,精准地捕捉到休眠舱底部连接着的、手指粗细的金属输送管,以及更远处,隐藏在阴影中的、闪烁着微弱运行指示灯的大型低温循环机组。
林兆远…果然没死!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恨意。他不仅没死,还在爆炸的掩护下,将他们转移到了这个更深层、更隐秘的“生物存储库”!这里,就是他所谓的“永生序列”的基地?这些休眠舱里封存的,都是他的实验品?或者…是备用的“材料”?
霍沉舟的目光再次回到苏念辞身上,看到她嘴角刺目的血迹,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必须出去!必须唤醒她!否则在这种深低温下,她的身体机能会不可逆转地衰竭!
他尝试调动自己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想要冲击休眠舱的内壁,但身体反馈回来的只有更剧烈的麻木和刺痛。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休眠舱内部结构,寻找着可能的薄弱点或控制接口。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苏念辞那只无力垂在身侧、指尖正搭在舱壁内部那个微型数据接口上的手!
那个接口…霍沉舟的瞳孔猛地一缩!作为顶尖的医生和神经生物研究者,他瞬间明白了林兆远的恶毒用意——这休眠舱不仅仅是物理封存!它很可能还连接着神经抑制系统,通过深低温结合微电流,持续压制舱内人的意识活动,防止他们在休眠中“意外”苏醒!念辞刚才的吐血…是她试图用那种特殊力量强行接入系统,结果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不能再让她尝试了!霍沉舟心急如焚。他必须找到办法,从内部干扰这个休眠系统!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再次仔细审视着舱内每一个细节。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上方舱壁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用于平衡内外气压的泄压阀,只有针尖大小,被冰霜半覆盖着。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他需要力量…需要一瞬间爆发的力量,精准地冲击那个泄压阀!这需要他强行唤醒被低温压制的身体潜能,代价可能是严重的肌肉撕裂甚至神经损伤…但为了念辞,值得!
他闭上眼,开始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残存的生物电流,强行刺激那些被冻结的神经末梢和肌肉纤维!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钢丝在搅动!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渗出又被冻结成冰珠!他在积蓄,在等待那爆发的一瞬!
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规律节奏的电子音,从休眠舱外某个方向传来,打破了这片绝对死寂!
霍沉舟的动作瞬间停滞!这声音…是生命体征监护仪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在这个如同坟场般的空间里,还有其他人存在?或者…是林兆远?!
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穿透自己舱壁的冰霜和前方苏念辞休眠舱的透明壁,投向更远处那片阴影笼罩的区域。
那里,似乎有一个相对独立的控制台。控制台前,一个穿着厚重防寒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身影的头部无力地歪向一边,旁边立着的便携式生命监护仪屏幕上,正规律地跳动着代表心率的绿色波形和数字,发出那微弱的“滴滴”声。
虽然隔着防寒服的兜帽和冰霜的阻隔,但霍沉舟凭借着医生对人体的深刻了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瞬间就认出了那个身影的轮廓——林兆远!
他果然在这里!但看那监护仪上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的生命体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昏迷或深度的休眠状态?是爆炸的冲击?还是强行转移他们时受了伤?霍沉舟的心跳陡然加速,机会!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再次看向苏念辞,想要用眼神传递信息,却惊恐地发现,苏念辞不知何时再次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死死地、穿透了层层阻隔,聚焦在那个歪倒在控制台前的林兆远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林兆远因为歪头而暴露出的、防寒服兜帽与脖颈连接处的一小块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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