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辞似乎听不到他的呼唤。她睁着那双正在被鎏金彻底覆盖、冰冷得如同无机质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穿透了霍沉舟的肩膀,穿透了地下室的墙壁,穿透了所有物质的阻隔,望向某个虚无的、令人心悸的远方。她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被强行赋予的、冰冷的、非人的锐利。仿佛她的灵魂被瞬间抽离,只留下一具被某种恐怖力量强行激活的躯壳。
就在霍沉舟被这双异变的眼睛所震慑,心神剧震的瞬间——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液体滴落声,在死寂中响起。
霍沉舟猛地低头。
他看到一滴粘稠的、颜色诡异的液体,正从苏念辞死死抠着他手臂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自己深色的衬衫袖口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液体……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种暗沉的、近乎墨黑的……深褐色!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却令他浑身寒毛瞬间倒竖的腥甜气息!
这味道……这深褐色的液体……
霍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这气味……这颜色……与他幼年记忆深处,那个被按在床上注射紫色药液的女人……挣扎时指甲划破白大褂手臂后,从对方皮肤下渗出的诡异液体……一模一样!那是……“潘多拉”初期实验体基因崩溃时才会出现的……坏死组织液!
“不——!”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比看到那双异变金瞳更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抓住苏念辞的手腕,想掰开她紧抠着自己手臂的手指,查看那深褐色液体的来源!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皮肤的刹那——
苏念辞那双彻底被鎏金覆盖、冰冷如镜的眼眸,猛地转动了一下!那动作僵硬而精准,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冰冷无情的金色瞳孔,瞬间锁定了地下室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个之前连接U盘、此刻已被霍沉舟强行拔下、空置着的服务器接口!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精密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苏念辞的喉咙深处传来!那不是人声,更像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声响!伴随着这诡异的“咔哒”声,她原本因剧痛而惨白的嘴唇,开始以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快速、完全不符合人类生理规律的频率高速翕动!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只有嘴唇肌肉的疯狂震颤,速度快到几乎产生残影!
霍沉舟的血液彻底冻结了!他死死盯着那疯狂翕动的嘴唇,一个恐怖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摩斯密码!她在用嘴唇肌肉的震颤,高速发送着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信号!而信号的目标……正是那个空置的服务器接口!
她在干什么?!她在向谁发送信息?!
“嗡——!!!”
几乎就在苏念辞嘴唇停止翕动的同一毫秒,旁边那排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了有史以来最狂暴、最高亢的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唤醒,发出了毁灭性的咆哮!所有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爆亮,将整个地下室映照得如同光怪陆离的炼狱!
紧接着,主控台上那巨大的屏幕,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
屏幕上,那个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培养舱画面再次出现。舱内悬浮的“宋绾卿”,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但这一次,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清晰地映照出了……苏念辞此刻的模样!
映照出了她那双冰冷、纯粹、非人的鎏金之瞳!
两个隔着屏幕的“女人”,一个在营养液中悬浮,一个在冰冷地面被紧抱,却仿佛通过这双异变的眼睛,在无声地进行着某种跨越了生死、超越了现实的……诡异对视!
屏幕上,“宋绾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嘴角的肌肉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凝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霍沉舟的心脏在这一刻被狠狠攥紧,几乎要爆裂开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屏幕,又低头看向怀中眼神空洞、嘴唇刚刚停止翕动、眼角还挂着深褐色诡异液体的苏念辞。
一个比屏幕上微笑更恐怖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所有的认知——这异变……这信号……这诡异的同步……苏念辞此刻的“苏醒”,是否根本就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意识……强行激活的?!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怖对峙顶点——
“呃……嗬……”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般的抽气声,从苏念辞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她眼中那冰冷刺目、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鎏金光芒,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开始剧烈地、肉眼可见地……急速消退!
如同潮水退去,那令人心悸的金色纹路迅速收缩、变淡、隐没。被强行逼退到虹膜边缘的墨色,如同终于挣脱了束缚的潮水,疯狂地反扑回来,迅速覆盖、吞噬了那冰冷的鎏金。仅仅几秒钟,那双眼睛就恢复了原本墨玉般的底色,虽然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和深重的痛苦,但属于人的脆弱和温度,正一点点艰难地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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