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基地的深处，远比陈星云想象的要复杂。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军事避难所，不如说是一个镶嵌在废弃矿脉与天然溶洞系统中的蜂巢。粗糙的水泥墙面与原始的岩壁交替出现，昏暗的节能灯光在通风管道的气流中摇曳，将巡逻士兵和幸存者们的身影拉长成晃动不安的鬼影。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陈年霉菌、消毒水，以及……隐约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气味。这气味让陈星云的神经从未真正放松，它总是不合时宜地撩拨着记忆深处那片血肉实验室和废墟战场的气息。
他和苏婉被安排在C区第七层的一个双人隔间。空间狭小，金属床架，薄薄的垫子，一个固定在墙上的折叠小桌，便是全部家当。作为“拥有特殊能力的幸存者”，他们获得了一些基本信任，但也仅此而已。每天定量的糊状营养膏、净化水，以及轮班参与基地维护或外围警戒的任务，构成了他们新的日常。基地的管理者，一个自称姓秦的前上校，目光锐利如鹰，在简短接见时，那双眼睛在陈星云脸上停留了数秒，似乎想穿透皮肉，看清他体内涌动的、非人的力量源泉。
“基地需要一切力量，尤其是……‘清醒’的力量。”秦上校的话意味深长，“但力量需要控制。失控，比敌人更可怕。”
这句话成了陈星云系统性探索自身领域的开端。他迫切需要掌控那在生死边缘野蛮生长的能力，而不是被它驱使，或在某个关键时刻反噬自身。
真正的修炼，始于一次失败的“内视”。
隔间内，苏婉用她“资源共鸣”的能力，从基地交换区淘换来几块相对纯净的废弃能量电池残骸和一块疑似能微弱安定精神的灰白石块，勉强布置出一个聊胜于无的“静室”角落。陈星云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尝试主动沉入识海，去触碰、梳理那团朦胧的、带着刺痛感的“真视”力量。
起初是黑暗。随即，并非他预想的清晰符文或光团，而是一片混沌的、流淌着的“噪音”。这噪音并非声音，而是信息——无数破碎的视觉片段、扭曲的能量轨迹、物体结构的断层扫描图、甚至是一些毫无逻辑的符号与色彩，如同被搅散的颜料，一股脑地涌向他意识的中心。他“看”到隔壁隔间金属支架上一个即将断裂的焊点正在高频振动；他“感觉”到头顶三层通风管道内一只变异鼠心跳的微弱节律和它携带的疫病孢子的轮廓；他“读”到脚下岩层深处一道旧日应力裂纹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延伸，而裂纹的尽头，似乎缠绕着一缕冰冷、粘稠的暗色能量残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熟悉感——暗月深渊的气息！
“呃……”陈星云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里残留着光怪陆离的叠影。这种不受控制的、海量信息的被动涌入，比战斗中短暂的主动激发要可怕得多，仿佛大脑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垃圾信息处理器。
苏婉立刻递过水，用微凉的毛巾擦去他额头的汗，眼中满是担忧。“又‘看到’太多了？”
“不只是看到……”陈星云喘息着，声音沙哑，“是所有的‘可能’，所有的‘瑕疵’，所有的‘联系’，不分主次，一起砸过来。这根本不是‘视觉’，是……是‘信息的洪流’。” 他想起秦上校的话，“失控，比敌人更可怕”。如果连自身能力的边界和规则都无法厘清，谈何掌控？
这次失败，让他意识到蛮干行不通。他需要方法，需要理解自身力量的“规则”。
忘语风格浓墨重彩的修炼篇章，就此展开。
陈星云开始尝试最笨拙，也最基础的方法：隔离与聚焦。他不再试图一次性感知所有，而是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盲人，伸出精神的触角，小心翼翼地触碰最近的物体——面前那块灰白的安定石。
他放缓呼吸，近乎凝固自己的思维，将全部意念集中于“石头的表面”。杂乱的信息洪流似乎减弱了些许。他“看”到了石头粗糙颗粒的微观排列，感受到了它内部极其缓慢的能量流失（苏婉的共鸣能力在缓缓汲取其安定效果），甚至“读”到了一丝残留的、属于某种深海沉积物的古老记忆片段——冰冷的压力，亘古的黑暗。当他的注意力试图更进一步，穿透石头表层，去观察其内部更稳定的结构时，那股信息的洪流再次有加剧的迹象。
他立刻停止，如同被烫到一般收回意念。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但比上次稍轻。他记录下这种感觉：过度深入的“洞察”，会引发力量反噬。这能力似乎存在某种“深度阈值”。
接下来几天，他反复进行这种枯燥到极致的训练。目标从石头，换成水杯，换成金属床架，换成一缕光线，甚至尝试去“看”苏婉周身那玄妙的、吸引物品的“共鸣场”的边缘轮廓。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和不同程度的头痛、恶心。他像是一个在调试极其精密而又危险仪器的工程师，稍有不慎，仪器就可能超载爆炸，伤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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