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师的一句“可以开始接触低阶药散配伍”,如同在洛九川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搅动了他竭力维持的日常。
这意味着,他真正意义上,触碰到了丹道的边缘。
尽管只是最低等的“药散”,并非需要凝丹印、控真火的“灵丹”,但其背后所蕴含的“君臣佐使”之理,“阴阳调和”之道,与至高丹道一脉相承,乃是基石中的基石。
万药阁后院,有一排专供学徒和低级丹师试手的小隔间。李丹师将其中最偏僻、最小的一间指给了洛九川。隔间里仅有一张石台,一套最基础的研磨工具,一个小巧的、以普通炭火为源的铜制温炉,以及一个摆放着数十种常见基础药材的小药架。
这里,将成为洛九川新的战场。
他得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配制最基础的“金疮散”。此散用于普通外伤止血生肌,所需药材仅五味:主药(君)三七粉,臣药白及粉,佐使药蒲黄、血竭末、以及极少许冰片。
步骤也极为简单:按特定比例将前四种药材粉末混合均匀,最后调入冰片,以免其挥发过快。
对任何稍有经验的药童而言,这都并非难事。
然而,对洛九川来说,却是一座需要全力攀爬的小山。他无法像拥有灵根的学徒那样,凭借微弱的灵力感知药粉混合时的细微反应,或感应炭火温度对药性的微妙影响。他所能依靠的,唯有双眼、双手、鼻息、以及那本《苏门丹经》中玄之又玄的理论。
第一次尝试,他严格按照书上记载的比例,称量、研磨、混合。
过程顺利。得到的药粉色泽均匀,气味辛香中带着一丝清凉。
他小心地取了一小撮,撒在模拟伤口的湿润棉布上。药粉迅速被血液浸湿,凝成一团,止血效果似乎尚可。
他心中微喜,将其呈给李丹师查验。
李丹师用手指捻起一点,置于鼻尖轻嗅,又仔细观察其色泽和细度,最后甚至取了一点点放入口中细品(低阶药散多可内服外用)。
片刻后,李丹师眉头微蹙,摇了摇头:“比例无误,研磨也够细。但,差了火候。”
“火候?”洛九川不解。他并未加热处理。
“非是炭火之火候,而是‘合药’之火候。”李丹师解释道,“药粉混合,并非简单相加。三七性烈,白及粘腻,蒲黄活血,血竭收敛,冰片辛散。它们彼此相遇,自有‘冲’、‘合’、‘化’之微妙变化。你需在混合过程中,感知其性味交融的‘刹那’,适时调整研磨力度、搅拌方向与时间,方能将其药性彻底激发融合,而非徒有其形。”
他看了一眼洛九川,语气平淡却尖锐:“你无法感知灵力,难以捕捉那刹那变化。故而此散,止血有余,生肌之力却因药性未完全融合而大打折扣,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洛九川怔在原地。他以为自己做到了完美,却原来,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依旧是徒劳无功。那无形的壁垒,再次冰冷地横亘在他面前。
“回去,再试。何时能配出让我点头的金疮散,何时再进行下一步。”李丹师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洛九川默默收回那罐药散,回到那间小小的隔间。
他没有气馁。父亲的遗言早已让他有了面对无数次失败的觉悟。
他将那罐“失败”的药散放在案头,作为警示。然后,重新开始。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
他疯狂地尝试。改变研磨的顺序,调整搅拌的速度与时间,甚至尝试在混合前,将不同药材略作烘烤或阴凉处理,以期微调其药性。
他依靠舌头品尝每一次成品那极其细微的滋味差异——是更苦涩了?还是更辛辣了?回甘是长了还是短了?
他依靠鼻子分辨香气融合的程度——是各自为政的杂乱,还是浑然一体的和谐?
他依靠眼睛观察药粉的色泽——是呆板的均匀,还是有一种内敛的、润泽的光华?
小隔间内,终日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他的手指被药刀磨出了厚茧,眼眶因长时间专注而布满血丝,舌尖因反复尝药而麻木。
阿木偶尔偷偷跑来,从门缝里看到他如同魔怔般对着药粉较劲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劝道:“洛川,何必这么拼?这金疮散又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差不多就行了……”
洛九川只是摇摇头,声音沙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李师傅说得对,未得其神。”
他想起《苏门丹经》中一段话:“药性有灵,非死物也。合药者,当以心契之,以意导之,如调琴瑟,如引流水,非蛮力可成。”
他渐渐明白,自己缺少的,并非步骤,而是一种“心意”,一种与药材沟通的“直觉”。
如何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做到“以心契之,以意导之”?
他陷入了瓶颈。
这一日,他再次失败,心情烦闷,便走到隔间外的小院透气。院中一角,苏暮雨正在细心打理一小片药圃,里面种着些常用的鲜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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