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要动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拉扯感,不是力道,是带着点怯生生的触碰。林恩回头,就看到昨天那个问他“精灵会不会讨厌我们”的食人族少年。小孩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头发像被风吹枯的草,却用尽力气攥着他的斗篷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块用兽皮裹着的干果,兽皮边缘都被他捏得发皱。那干果是早上橡木分给大家的干粮,据说能补充体力,林恩记得这孩子当时把自己的那份掰了一半给更小的弟妹,现在手里的,恐怕是省下来的。
“林恩大哥,”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旁边的精灵听到,“要是精灵长老不相信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还能跟他们结盟吗?要是不能结盟,马库斯的人再来,我们……”
林恩蹲下身,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那头发摸起来像枯草,却带着食人族特有的韧劲,没那么容易折断。“会相信的。”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些,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精灵部落,又落回少年脸上,“艾莉娅在这儿,她是精灵族的人,会帮我们说话;凯伦队长也相信我们,而且我们是来帮他们救圣树的,长老心里清楚,圣树不能再等了。你乖乖跟着族人在这儿等,等我们出来,说不定就能告诉你们好消息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干果往林恩手里塞,动作又快又急:“这个给你,吃了有力气说话,长老要是听你说话听累了,就会不信你了。”
林恩接过干果,外皮还带着少年手心的温度,暖得能烫到心里。他站起身,对布鲁点了点头,四人跟着卢恩,朝着星叶树顶端的大帐篷走去。
越靠近帐篷,周围的精灵族人越多。他们从兽皮帐篷里探出头,目光落在布鲁和食人族的方向时,带着明显的警惕,有人悄悄摸向了挂在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木纹都被攥得发白;有人则拉着身边的孩子往后退,嘴里还小声说着什么,语气里的防备像一层薄冰。但看到艾莉娅时,那些警惕的眼神又软了些,有个年长的女精灵从帐篷里走出来半步,轻声喊了句“艾莉娅,你终于回来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还有点后怕。
艾莉娅回头笑了笑,脚步顿了顿,想跟女精灵多说几句,却被卢恩用眼神制止了。“先见长老要紧。”卢恩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在她耳边说,“等长老同意了,你有的是时间跟族人解释,现在说多了,反而容易让其他人跟着焦虑。”
艾莉娅咬了咬唇,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卢恩继续往前走。帐篷的门帘比想象中厚重,是用多层星叶树的树皮鞣制而成的,边缘还挂着串小小的木质铃铛,每一颗都刻着精灵族的保护符文。凯伦伸手掀开时,铃铛“叮铃”地响起来,声音清清脆脆,却在安静的部落里格外突兀,像一根细针戳破了周围的沉寂。一股淡淡的、类似松针混着薄荷的香气从帐篷里飘出来,可深吸一口,就能闻到那香气底下藏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不是木头的朽坏,是生命力流失的味道,像枯萎的花茎在泥土里腐烂的气息,林恩的心跟着沉了沉,这是圣树在求救。
林恩第一个跟着凯伦走进帐篷,眼睛下意识地眯了眯,适应里面的光线。帐篷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顶部开了个圆形的小窗,阳光透过窗口洒下来,在地面铺了一块巴掌大的光斑,光斑里能看到浮动的尘埃。地面没铺兽皮,而是铺着厚厚的苔藓,那苔藓本该是翡翠般的翠绿,此刻却像蒙了层灰,边缘泛着淡淡的黄,甚至有几处已经变成褐色,用脚尖轻轻碰一下,能感觉到苔藓的湿度比正常的低了不少,像是很久没吸收到足够的自然魔力,正在慢慢枯萎。
帐篷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是用一整块老星叶树的树干挖空制成的,桌面打磨得光滑,却能看到几道深深的裂纹,有的裂纹里还嵌着点木屑,想必是最近长老焦虑时,用手指反复摩挲出来的。桌子后面坐着的精灵,便是星叶部落的长老。他的白发不像凯伦那样短,而是垂到肩膀,发梢还沾着些木屑。
想必是最近常对着圣树的枝干琢磨,连清理都忘了。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一片星叶,尤其是眼角和额头,每一道都像被岁月和焦虑刻出来的。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不是年轻人的明亮,是像淬了冰的星辰,冷得发锐,扫过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要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看穿。
林恩的心跳莫名快了些,他注意到长老的手指正放在桌面的一道裂纹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闷,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星叶形状的木碗,碗里装着些浑浊的绿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粒黑色的小颗粒,那是圣树的汁液,林恩瞬间反应过来,圣树的汁液已经被污染了,连最核心的生命力来源,都开始被侵蚀。
“卢恩,你先出去吧。”长老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枯木上还没熄灭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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