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站在黑石城的城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脖子上的青铜吊坠——那枚吊坠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表面刻着的灵植家族叶片纹路却依旧清晰,晨光落在上面,泛着冷硬又细碎的光泽,像极了他此刻悬着的心。
他微微仰头,视线顺着城墙往上爬,这座大城比灰石镇不知宏伟了多少倍:城墙是用深墨色的巨石砌成的,高达十余丈,每一块石头都有半人多高,缝隙里还嵌着半枚锈蚀的箭镞,墙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与箭孔,有的剑痕深得能塞进半只手掌,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过往战火里的厮杀与呐喊。
厚重的橡木包铁城门正被两个穿着铁甲的守卫缓缓推开,“吱呀——吱呀——”的声响拖得很长,满是岁月沉淀的沉重,铜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碗口大的钉帽上还留着暗红色的印记,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的血。
城门前的行人比灰石镇的集市热闹十倍,背着货囊的商人弯腰跟守卫说着好话,货囊上的麻绳勒得肩膀发红;扛着农具的农民脚步匆匆,草鞋上沾着的泥点蹭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印子;还有穿着丝绸长袍的贵族子弟,袍子镶着银边,腰间挂着嵌了蓝宝石的玉佩,走路时玉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连他们身边跟着的仆从,都穿着浆洗得发白却平整的细棉布短褂,比灰石镇的平民体面得多。
林恩下意识地把身上的破斗篷裹得更紧了些,斗篷下摆磨出了毛边,肘部还打了块歪歪扭扭的补丁,风一吹就往里灌凉。
布包里剩下的小半块黑面包硌着腰侧,硬邦邦的,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窘迫——他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魔力结晶,甚至连一件能遮羞的像样衣物都没有,这样的他,能顺利走进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大城吗?
“站住!”刚走到城门下,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拦住了他,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守卫,铁甲的肩甲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剑鞘上的铜饰磨得发亮,唯独剑尖处凝着一层深褐色的锈,像是凝固的血。
他腰间挂着个皮质令牌,上面“黑石卫”三个字用烫金刻成,虽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威严。守卫的目光扫过林恩的破斗篷,又落在他空荡荡的双手上,眉头皱了起来,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入城文书呢?或者魔力结晶——按规矩,流民入城得交一块下品魔力结晶当押金,要么就出示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少废话。”
林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哪有什么入城文书?魔力结晶更是只在灰石镇贵族家仆的腰带上见过,那小小的、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晶体,对他来说比黄金还珍贵。
他攥着吊坠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要是说没有,肯定会被守卫赶走,甚至可能被抓去城外的矿场当苦力,那他去阿斯托利亚城找父亲的路就彻底断了;可要是撒谎,以守卫这双看过无数流民的眼睛,肯定一眼就能识破,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就在这时,那络腮胡守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身子佝偻下去,指节死死抠着铁甲的肩甲,指缝里渗出汗珠,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点淡红色的血沫,沾在络腮胡上,像是碾碎的红浆果。
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守卫连忙递过水壶,壶身是粗陶做的,上面有几道裂纹,“队长,您这老毛病又犯了?跟您说过别总喝那劣质麦酒,伤肺!上次您咳得晕过去,还是弟兄们抬您去的药铺,您怎么就不听劝呢?”
络腮胡队长摆了摆手,接过水壶猛灌了两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胸前的铁甲,脸色依旧难看,蜡黄里透着点灰,眼神却软了些,看向林恩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警惕,多了点不耐烦:“小子,别愣着,我问你呢,没有文书也没有结晶?那你入城做什么?黑石城可不是收容流民的地方,要饭也得去别处。”
林恩的目光落在队长嘴角未干的血沫上,心里突然一动,想起了母亲教过的知识——这种淡红色的血迹,加上频繁的剧烈咳嗽,很可能是肺里积了“枯瘴”,是长期待在潮湿的地方、吸入过多霉气,或是喝劣质麦酒、烧劣质燃料产生的烟造成的。
而他布包里刚好有几株“清瘴草”,那是他离开灰石镇前,在城外的荒坡上用灵植家族的“枯荣感应”找到的,当时只觉得或许能换点粮食,没成想现在竟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连忙从布包里掏出用草绳捆着的清瘴草,草绳是他在灰石镇捡的,上面还沾着点泥土。清瘴草的叶片是淡绿色的,上面还沾着晨露,阳光一照,露水里映着淡绿的叶脉,边缘的小锯齿泛着细碎的光,根须完整地裹在土里,没有断一根。
林恩双手捧着草药递过去,手心沁出冷汗,草绳在指间滑了一下,他连忙攥紧,指腹蹭到叶片的锯齿,有点刺痒,声音带着点发颤,却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实:“大人,我……我没有文书和结晶,但我有这个。这是清瘴草,您的咳嗽是肺里积了枯瘴,把这草晒干煮水喝,煮的时候加两颗红枣,三天就能缓解。我……我想用这草药抵入城的押金,只求能在城里待几天,找个活计换点粮食,绝不会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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